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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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陽台上觀賞燕子飛翔，背景是仲夏黃昏的天空。燕子數量有多少呢？約莫超過千隻，幾乎佈滿了天空，此時正在盛大舉行睡眠前的嘉年華會。燕子在眼前飛翔，有的與我視線平行，有的由上往下，有的從我身旁斜刺而下。翻飛，翻飛。如剪的燕尾，看得分明。
　黃昏的嘉年華會結束後，牠們會降落在或粗或細的電線上，過夜。
　天色灰黑時，燕子大多已停在電線上，晚到的幾隻正嘗試降落，牠們快速揮動翅膀，雙腳往前延伸，緩緩擠入狹小的空間。電線上，牠們彼此保持兩個翅膀的距離，可避免同時起飛時翅膀互相撞擊。小鎮丁字路口上有十幾條電線，每條約有近百隻燕子排列其上。
　燕子愈來愈多了。路上的行人一邊抬頭觀賞，一邊訴說著，完全不在意馬路上一大片的白色鳥屎。這些白色集中在橫越馬路的區塊，好像斑馬線。樓下一位阿伯拿著水管沖洗車頂上的鳥屎，樣子頗為悠閒。
　我啃著蘋果，看燕子、看星星、看月亮、看飛機。晚風涼快舒適，當啃得剩下果核時，我遐想朝電線擲出果核，燕群驚飛的壯觀景象。
　當然我沒那樣做。燕群靜謐的佇立，從未有人抗議鳥屎或故意去驚嚇牠們。初夏雛燕張著大大的黃嘴，唧唧喳喳探出鳥巢搶食，尋常人家亦不嫌吵，而是當作吉祥的象徵。此地不遠處，飛機起起落落轟轟隆隆，燕子照舊安靜的過夜，如同附近的住戶，已習慣了飛機的聲音。
　燕子們在天未放光之際醒來，唱著啾啾唧唧的晨歌。你若在凌晨醒來，當可聽聞；若是晏起，只能看到地上一片白。
　一日，天空看不到彩霞，而是一片烏雲，燕群照例翻飛後降落，準備過夜。夜晚，颱風外圍環流帶來豪雨，飛機大多停飛了，但燕群並未躲避，仍然頂著風雨立於電線上。電光閃爍，豪雨一瀉而下，嘩啦作響，白色街燈映照下，燕子們忍受著如閃電般的雨絲，努力屹立，少數燕子偶或被迫離開，但很快地，又卯足全力，猛撲著翅膀，試圖回到原來的棲身之地。
　醒來時天已轉晴，放眼望去，一碧萬頃。小鎮街道上行人並不多，電線上的燕子已杳無蹤影，人們如常一派悠閒度日；地上的白色斑馬線已然清洗一空，在艷陽映照，馬路燦然一新。而到了傍晚，燕群將會再度佈滿天空。
　

─中華副刊2012.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