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文選 我是夢中傳彩筆 欲書花片寄朝雲 ~唐‧李商隱《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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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會永遠陪著我。

但是那個男人呀﹐實在醜得可以。

人矮三寸丁﹐眼睛像倒吊的銅鈴﹐鼻子朝天加外翻﹐嘴唇厚得如兩條德國黑香腸。

臉上不行﹑身材也不好﹐沒肌肉不上健身房﹐肚腩腫得像游泳圈。

沒外表也就罷了﹐還加上沒內涵。

學歷差﹐沒有基本常識﹐除了電玩和漫畫什麼也不知道﹐最愛看的書籍是Playboy﹐最喜歡的演員是飯島愛﹐口頭禪座右銘是一個「靠」字。

低俗﹑無趣﹑沒品味﹐十足沒人要的爛男人。

最起碼﹐也該有錢吧？

沒有﹐沒房子沒車子沒銀子﹐還四處欠了一屁股的債沒還。

會和他聯絡純粹是因為他爸正好是我爸年輕時候的八拜之交﹐雙方父親在臨死前都不斷再三叮囑﹐要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對方－－我猜﹐如果兩位爸爸都有幸活到現在﹐當我們倆都到達適婚年齡的時候﹐八成還會鼓勵我們湊成對。

不過﹐還好﹐兩位爸爸都死得早－－唉﹐原諒我的不孝心態吧！

「我不會打攪妳的生活﹐只會在一旁乖乖地守護著妳。」

誰要個這種男人來守護？拳頭大概只能打死隻蟑一隻﹐如果真要保護我﹐最好的方式可能是他用他肥胖臃腫的身軀撞死敵人。

被這種男人看上﹐還真是倒了我八輩子的霉。

「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的身邊陪妳。」

給他陪﹐我寧願自己下海去當三陪！

今天他約我到東區一家咖啡館喝咖啡﹐說是有話要跟我講。

講究講吧﹐反正也不怕他吃了我。

說來說去他也還不就是那一套廢話。又是什麼他有多愛我﹑多麼仰慕我﹑他會保護我﹑會在我身邊陪伴我啦之類的。

聽得我都快會背了；說了這麼多遍怎麼也不見他累？

坐在窗邊座位唯一的好處﹐是當你面前的人說話你不想聽的時候﹐你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觀察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過客。

我看著他一張一閤的嘴在我的眼前﹐無意義的聲浪不斷從他的口中溢出。

我幹嘛要浪費這麼美好的下午來這邊聽他的廢話？

我拿起皮包正要準備走人﹐突然聽到一陣好大的『碰』﹐接著就是玻璃碗盤破碎的聲響﹐還有店裡其他人的驚聲尖叫。

回頭﹐看到他整個人倒在咖啡桌上﹐一動也不動。

有人報了案﹐警察很快就來了﹐根據鑒定他的死因是心臟衰竭。雖然他的死與我無關﹐但我還是被警方以『目擊證人』的身份帶到警察局問了半天的口供﹐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重獲自由。

我回到家﹐坐在床緣脫下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整個人呈大字型倒在我的超大雙人床上﹐用力吐了一口氣。

說實話﹐少了個認識那麼久的朋友－－雖然我並不算喜歡他－－怎麼說﹐都讓人覺得落漠。

躺在床上仰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我突然覺得有點想哭。

或許是傷感吧！傷感著人的生命﹐原來竟是如此脆弱。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在和我聊天喝咖啡的朋友﹐突然之間現在已經躺在太平間準備入殮下葬了。

我轉了個身﹐側臥地整個人曲捲在床上。

突然看到﹐他正坐在床的另一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

他的臉色蒼白﹐兩眼空洞無神地凝視著我﹐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張開顫抖著﹐面上的表情和離開咖啡館時﹑那痛苦扭曲的姿態分毫不差。

我睜大眼﹐幾乎要失聲尖叫。

「我說過﹐我會陪在妳身邊﹐一輩子的．．．」他說著﹐走到我面前﹐很用力地將我擁入懷中；他的雙臂僵硬得恍如石頭﹐體溫大概低于零下﹐或許還夾雜著太平間的冰涼﹐而且身上還漂浮著淡淡的屍臭：「我會守護妳的﹐所以妳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無法言語﹐被他抱在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這一回﹐我是真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