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於李安大導演拍了新片色戒,所以張愛玲、李安、湯唯...等等關鍵詞在我們的生活中膨脹了起來。
上個星期差不多這個時候,有個老師又把這類的話題拿出來。她的話有趣了,老師說「李安是個絕對的張迷。而且,在那部讓李安聲名大噪的電影就有所透露。就是那個斷背山被堪稱經典的畫面,恩尼斯把臉深深埋進衣服纖維裡,覓尋傑克的氣味。那個畫面,正是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紅玫瑰痴心於振保的大衣時所擁有的情懷。那是屬於我們中國式特有的情懷,外國人怎麼會懂呢?是李安把它帶進斷背山的。」
我想我的老師是過度詮釋了,但老師終究是老師,過度詮釋都能夠美的令人陶醉,還引經據典。老實說,我並沒有看過電影斷背山,也沒看過電影色戒。(我是有意想看啦,只是總是缺少這麼一點緣分。)李安之於張愛玲如何,我是完全不懂。不過我閱讀過安妮‧普魯的斷背山,那個斷背山被堪稱經典的畫面,是安妮‧普魯原著就有描述的,跟李安無關啦,也不是受張愛玲影響的啦,安妮‧普魯不認識張愛玲啦。
不過,老師還是點醒了我,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對衣服的依戀,居然有不約而同的共通點。我雖然閱讀過這兩份文本,卻完全無視這一點,果然資質駑鈍。該打,該打。
以下,我就把東西方對衣服的迷戀放在一起,比一比吧。
「這樣又過了兩個禮拜,天氣驟然暖了,他沒穿大衣出去,後來下了兩點雨,又覺寒颼颼的,他在午飯的時候趕回來拿大衣,大衣原是掛在穿堂裏的衣架上的,卻看不見。他尋了半日,著急起來,見起坐間的房門虛掩著,便推門進去,一眼看見他的大衣鹇在牆上一張油畫的畫框上,嬌蕊便坐在圖畫下的沙發上,靜靜的點著支香煙吸。振保吃了一驚,連忙退出門去,閃身在一邊,忍不住又朝裏看了一眼。原來嬌蕊並不在抽煙,沙發的扶手上放著只煙灰盤子,她擦亮了火柴,點上一段吸殘的煙,看著它燒,緩緩燒到她手指上,燙著了手,她抛掉了,把手送到嘴跟前吹一吹,仿佛很滿意似的。他認得那景泰藍的煙灰盤子就是他屋裏那只。
振保像做賊似的溜了出去,心裏只是慌張。起初是大惑不解、及至想通了之後還是迷惑。嬌蕊這樣的人,如此癡心地坐在他大衣之旁,讓衣服上的香煙味來籠罩著她,還不夠,索性點起他吸剩的香煙……真是個孩子,被慣壞了,一向要什麼有什麼,因此遇見了一個略具抵抗力的,便覺得他是值得思念的。嬰兒的頭腦與成熟的婦人的美是最具誘惑性的聯合。這下子振保完全被征服了。」〈張愛玲‧白玫瑰與紅玫瑰〉
「臥室裏的衣櫥,其實就是一個淺淺的凹槽,架著根木棍。一條褪色的布簾子把它跟整個房間隔離開來。衣櫃裏掛著牛仔褲,仔細燙過,並且折出筆直的褲線。地上放著雙似曾相識的破靴子。衣櫥最裏面,掛著一件襯衣。他把衣服從釘子上摘下來,認出那是傑克在斷背山時曾穿過的。袖子上已經乾涸的血舻卻是恩尼斯的?在斷背山上的最後一天,他們扭打的時候,傑克用膝蓋磕到了恩尼斯的鼻子,血流得他們兩個身上都是,大概也流在了傑克的袖子上。但恩尼斯不能肯定,因爲他還用它包過折斷翅膀的野鴿子。
那襯衣很重。他這才發現裏面還套著另外一件,袖子被仔細地塞在外面這件的袖子裏。那是恩尼斯的一件格子襯衣,他一直以爲是洗衣店給弄丟了。他的髒襯衣,口袋歪斜,扣子也不全,卻被傑克偷了來,珍藏於此。
兩件襯衣,就像兩層皮膚,一件套著另一件,合二爲一。他把臉深深埋進衣服纖維裏,慢慢地呼吸著其中的味道,指望能夠尋覓到那淡淡的煙草味,那來自大山的氣息,以及傑克身上獨特的汗香。然而,氣味已經消散,唯有記憶長存。斷背山的綿綿山巒之間,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它什揦都沒留給他,卻永遠在他心底。」〈安妮普魯‧斷背山〉
安妮‧普魯比起張愛玲,還是比較激情的。張愛玲的描述,我覺得就像中國的山水畫,深邃些,是一種非常平靜的墬入。安妮‧普魯當然就是俄懷明洲的大風曠野,是需要吶喊的。就我個人看過李安斷背山的片段(我就只看過恩尼斯把臉深深埋進衣服那個片段),我覺得安妮‧普魯的激情,他沒有。張愛玲的深邃嘛,也好像沒跌的那麼深。李安的電影好不好,沒看過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覺得比較有趣的事,無論是斷背山還是色戒,在李安還沒對他們下手前,都是經典集中的冷門(比較不被受注意啦)。李安到底為什麼要對這兩個冷門有興趣,又為什麼這兩個冷門被李安的鏡頭一抓,就可以燃燒的讓我們汗流浹背。啊~這實在是十分有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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