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常態性的頭痛再度劇烈發作,到了眼睛飆淚甚至令人作嘔的地步。沒有普拿疼也無法入眠,我竟硬生生地把『哲學的慰藉』給看完了。這讓我想起尼采在身體極致的病痛中完成『曙光』(當然,我是太抬舉自己了。),當頭痛已幾近神智不清的狀態再加上哲學的浪潮灌頂,那種絕妙的感覺實在無法形容。
*悲觀*
這個夏季的開始,便是一連串不健康的回憶,頭痛、失眠、心悸、抑鬱。人是很軟弱的物種,當病痛來襲,實在會令人喪失理智且背離陽光,尤其看過叔本華及塞內卡後,往悲劇性的靠攏更是一種輕而易舉的抒發。我可以認為整個夏季的不堪其來有自,因為「人的存在必定是一種錯誤。叔本華」或者「何需為了生命的某一部份哭泣?生命本身就是可泣的。塞內卡」,坦白說,這樣想令我好過多了。塞內卡認為:導致我們發怒(或其他負面情緒)的,正是危險地自以為世界和其他人應是何種模樣的樂觀想法。當我們抱有「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疑問,他倒要問「為什麼不可能發生在你身上?」,我們不過是命運女神底下的一粒棋子,而她的作弄全憑自己高興。塞內卡對挫折的想法看來消極,就像宿命論,他要我們接受「世事無常」是理所當然而且毫無規章的,我覺得如此觀念的底下隱現陽光,和叔本華不同,塞內卡有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味道,這種想法的背後其實是要人活得更好。
而叔本華的悲觀像是憤世嫉俗的全盤否定,「所謂佔有,只是希求暫時的滿足;所謂快樂,只是遺忘剎那的痛苦。」我不免要說,以消極的角度來看,這兩句話寫得棒極了!我不禁想問,如果叔本華的求愛成功,此生中有體嚐過愛戀的滋味,對於他的思想會有怎樣的改變?不過就叔本華而言,「我父母有天晚上散步回來,發現我陷入深沉的絕望當中,雖然當時我只是個六歲的小孩子。」又讓我想到最近在看的另一本書『第二個命運』(Dean Hamer&Peter Copeland著),關於基因、天性與命運的關系,在『悲劇哲學家:尼采』中,作者便提及叔本華有遺傳的神經質,其中包括無故的沮喪,其父親是自殺生亡。
*哲學的慰藉*
相較之下,我很喜歡蒙田,一種貼近人心的宣揚,他就像我們生活中的一份子,卻精闢地點明人們不敢開口或尚未清晰的觀念。「當我想起最深思熟慮又睿智的人在性交時的模樣,就覺得聲稱自己深思熟慮又睿智的人實在是厚顏無恥。」我們總會追求艱澀難懂的書籍,因為遙不可及才教人感到神聖,我們總認為一種極致的觀念或狀態應該是深不可測,而直覺性地捨棄簡單的語法。殊不知將智慧以淺顯易懂的形式呈現,才屬上乘。當然!富含精義的哲理並不是都這麼容易簡化,但重點是,當我們著迷於天際的星空時,不要忘了腳邊的風景。如果哲學對人類沒有實質的幫助,那它的意義何在?「那些無人可以達到的哲學巔峰和超出我們實踐能力的法則對我們有什麼用處?蒙田」又「哲學家的論證若無法有效治療人類的苦難,這樣的論證是沒有價值的。伊比鳩魯」。對我而言,一個人此生的成功,在於自己設立的信念有無實踐完全,蒙田最大的宗旨是為求生命趨於智慧以及完善,他的『隨筆集』成功闡述了這個觀念。而我,從未想過在一個不知名的午後,和初識的人大談哲學概論,顯出我異於常人的博學與艱澀詞語的善用,我只想讓生命更趨完善,蒙田的觀念已足夠我努力實踐。
*衝創意志Will to Power*
提到哲學,不免要提及尼采。當我在頭痛欲裂的同時看完『哲學的慰藉』,此刻我深深懷疑自己有腦瘤,接近破曉時分,終於決定闔眼,一陣翻來覆去後卻再度於七點半醒來,此時頭痛加上倦意不斷襲擊我,我竟又一股腦地看完了『悲劇哲學家:尼采』。雖然最初接近尼采,緣於自己欣賞的詩人對尼采著迷,但粗淺地讀了兩本有關他的書後,我深深覺得尼采的可愛之處。
開始即震撼我心的是他自信的豪語:
「我的時間尚未來到,有些人要死後才出生。」
這句話富含的意像令我佩服,其實他的有名著作『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便是以許多豐富的隱喻和意像,將自己的意念表達得淋漓盡致。他對困頓時的衝創意志(註)更是貫穿整體的中心思想。其著名的「反神學」和「反女性主義」,我認為都是因為和衝創意志相抵觸才被反對。上帝之說對尼采而言是軟弱的掩飾;女性則代表了表面膚淺和擾亂男人戰鬥意志的禍端。諷刺的是,尼采在基督教家庭出生且在女人的周圍與養育下成長,但,就像他對叔本華十多年的狂熱到最後推翻一樣,我認為絕對否定一個認知或事物時,首先必須透徹了解,姑且不論這樣的全盤否定是否過於偏激,至少提出想法時才站得住腳。
*反神學*
我出生在基督教家庭,每周日跟著做禮拜,像一種不經思考的行為模式。隨著年歲增長,我卻對自小即灌輸的信仰產生質疑,慢慢地我脫離了宗教。尼采認為:「一個天神,與塵世婦人生子;一個說教者,叫他的徒眾飲他自己的血;對於奇蹟的祈求;十字架的形象當作一個時代的象徵;期望一個來世,便是那世界的門,這一切是多麼荒謬。」而我對於宣揚謙卑和愛的基督教,卻說出「除我以外沒有其他的神」和「信我者得永生」這類的話感到無法茍同。基本上我應屬無神論者,但我完全不會想干涉眾人的信仰自由,更貼切的說,信仰對我而言只是一種精神上的仰賴。無論是西洋的宗教或中國的宗教,神的名字千百種,只要是能引領人趨向生命的完善,信什麼又有何干?而尼采認為不該依賴「上帝」,成為懦弱逃避的藉口,應該凡事反求諸己,向困頓宣戰。在我看來,差別只在尼采仰賴的是自己強悍的意志罷了,就如篤信尼采的人們仰賴其哲學帶來的力量一般。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很喜歡尼采對於生命的熱情:
「我希望他們(尼采的朋友)對深沉的自卑、自我懷疑的折磨和被打敗的不幸不會感到陌生。」
*孤獨*
我們總是企圖為生命更完善而努力,不然活著也沒什麼樂趣可言,初生的那一刻起,一套規則嚴酷的遊戲就此展開,我們只是選擇過程以怎樣的形式抵達終點(死亡),以及在榮譽榜上留下怎樣的紀錄。沒有人會用「你讀哲學嗎?」「你寫詩或散文嗎?」之類的語句當問候,所以精神上的攀升必然孤獨。即使人生途中遇到同好,仍不免陷入無可跨越的泥濘。「在我居住的卡斯肯尼,人們看到我出書覺得很好笑,在家居生活越不為人熟知的地方,我就越受到重視。蒙田」人們總是跳脫不了窠臼,越觸及不到的境地越教人嚮往,不可誨言我也有這種傾向,雖然我極力避免。我們還是得生活,不可能因為詩因為哲學因為有思想就不用吃喝拉撒,所以蒙田的那席話我深以為然。精神上的精進像一陣煙霧,營造的是一種氛圍卻不足以溫飽。我們不用靠那些過於精神式的思想就可與人相交,相對而言,自我不斷的突破也需是孤獨下的產物,所以「人本孤獨」,這不是悲觀,只是事實。
註:
1. 衝創意志Will to Power-取自『悲劇哲學家:尼采』陳鼓應的翻譯
2. 文中哲學家思想的引用全部來自『哲學的慰藉』和『悲劇哲學家:尼采』
3. 我真的一點也不想把這篇寫成評論,因為我不夠格也沒那企圖,只是廢話多了點,頭痛誇張了點,如果有冒犯之處-我真的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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