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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就是戒和枝跟我們宣佈他倆要正式結婚的那個晚上,流突然在半夜三更執拾了行李衝到了我住的公寓來。
「葵,認識了你這麼久,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對不對??」在我還未開腔以先,流劈頭就這樣大叫著問。
「呃……這個嘛~你平常拜託我幫你買香煙買A片什麼的算不算在內?」我抓抓頭狐疑地問。
「什…什麼都好啦!現在就當是我求你,請你讓我在你家暫住一下吧!!我答應你,當我找到工作之後,我便會立即搬走的了!!」
「好端端的你怎麼要搬出來啊?在戒那邊好食好住,你幹嘛那麼看不開,要走過來跟我一同捱速食品啦~?而且你剛才說什麼?你要找工作??你不是還有半年多才畢業嗎?你到底在耍什麼啦??」
聽後,流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垂下了頭,不發一言。
「我可要把話說在前頭,草莓的廚藝真不是一般的難頂的!你搬了過來,她鐵定會天天迫你吃她煮的飯菜,包準你一定會食物中毒體重又急劇下降……」就在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我看到好像有點什麼從流的臉上掉落。停下來看真一點,我驚訝,那竟然是流的眼淚。
天,那個個性倔強到一個爆的流竟然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只要能夠避開他倆…只要可以不用再對著他倆,要我待在什麼地方我都無所謂!!」失控似的叫喊著,流哽咽著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要是再這樣下去…要是再……再對著他們兩個,我真的會瘋掉啊!!!」
眼看著那個一向個子小小卻硬要在人前裝作堅強的流,竟然在我面前猛然嚎啕大哭,那一刻,我的鼻頭也不禁漸感發酸。沒有再追問下去,我彎下腰幫他把行李拖進家裡。始終,割愛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白痴…竟然放棄一切去成存別人……到了現在,竟然因為一無所有而感到悽涼……真是自作自受……!」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因著他身體的抽搐和顫動,淚水從他的眼簾下一顆一顆的相繼滑落。「我很討厭自己這故作道義的樣子…像個蠢材似的不知所謂!其實…我真的很想可以跟枝一起…甚至跟她結婚……可是、可是只要當我一想起那晚把我撿回家的人是戒,我就……嗚!!我真的很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窩囊!!」
聽罷我委實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流才好。雖然我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麼、做什麼才能安撫到他,但至少,他現在需要的並不是一兩句客套的安慰說話。
「我真的很喜歡枝……!」正當我還在懊惱著該說什麼才對時,流倏忽撲前來,倒到我的懷裡去;被他這麼一撞,我險些要跌倒在地上了。站穩腳步後,我竟發現他睡著了。深呼吸一口氣,我嗅到了一身的酒臭味。毋用置疑,流這小子一定是跑了去喝酒,而且還喝的超級霹靂醉。
雖然如此,可是隔天早上起來,流並沒有像電視劇中酒醒後的人般,因不知自己昨夜做過什麼又身在異處而驚訝;他甚至更不客氣地走到廁所梳洗,之後還跑到廚房找起吃的來。這讓我明白到,流昨晚並非單單因為喝酒了才會發瘋跑過來的。
這次,他是認真的。
隨便弄了個杯麵,我和流便並排坐在床緣吃了起來。
「流……」
「嗯,什麼啊?」
「那個~~你以後要怎麼辦?」
「什麼要怎麼辦??」
「我是在說你跟戒和枝他們的事啦~!雖然你搬過來住是可暫時避開他倆,可是練團的時候,大家還是會碰到面的啊。」
「不管那麼多啦~能避開一陣子都好,我實在無法繼續忍受當人家的電燈泡了。況且他倆都快要結婚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再厚臉皮下去賴著不走啊?他朝一日他們有了孩子的話,要是他們的孩子問我︰『叔叔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一直在這白吃白住的?』那我的臉要往哪擺啊??」
「話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可是你學校方面怎麼算?你尚差少許便要畢業了,而且,其實你的成績不錯,稍微努力一點就可能可以升上大學啊……」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戒,我也沒可能繼續上學,所以就算現在我放棄學業也沒所謂啦。而且啊~這樣反而會減輕他的重擔吧?還有,我們可是本著『成為國際知名的第一樂團』的理念組團的啊~!所以呢,上不上大學根本就沒所謂。」
「啊…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不會退出Gazette呢……」
「Gazette可是戒的心血,當初他也是為了樂團才會收留我…我實在做不出背叛樂團的事。」
「你果真對戒痴心一片哩~~如果戒是女生,我想你早就跟他結婚了。」
我哈哈地笑著,而流則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沒好氣地苦笑著。
當日下午,流便到了學校辦退學手續。回來之後,他便告訴我找到了工作。
「是幹一些跟音樂有關的工作,平常是做一些整理樂器、打點雜務的工作,有時還可以當職業演唱會的工作人員哩~!真是太好了~說不定我們可以藉此巴結到音樂公司的大老闆,讓樂團順利出道耶~!!」興高采烈地大叫著,流還像頭猴子般在我面前跳起結他他舞來。(詳情請參考[咕嚕咕嚕魔法陣]的結他他老伯)
「要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出道,天下間的樂團全都出道成功了。」我沒好氣地說。
(誰知半年後,我們樂團竟真的因為流的工作而認識到音樂公司的大老闆,而成功出道了。所以啊~世事真的是難以預料喔=3=bbb)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大家也如常地上學、如常地工作、如常地練團,一切,彷彿也都相安無事自然而然地繼續運行著。可是,無論任我們如何努力去視問題如不見,並不代表那問題已經得到解決。
事情出現扭轉,是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半夜裡。
那天晚上,因為流要當夜班還未回來,而隔天我又要上早班,所以便打算早點上床就寢。然而,在我爬上了床的下一秒,門鈴便響起了。
「死仔,你還要我再多說幾遍少懂??門匙帶一下會死啊!?老是要麻煩我走來給你開門!要是這樣的話,你給我滾好了……!」邊臭罵邊把門打開後,我發現到站在門前的竟然不是晚歸的流,而是將為人妻的枝。她似乎並沒有帶傘,混身濕透的站著,髮尾還在滴著水。
「葵,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似乎是因我剛才破口大罵而嚇著,是故枝罕有地對我低聲下氣起來。「那個…流他不在嗎?」
「啊…是的,那傢伙還沒回來。」
「都那麼晚了,他去了哪裡啊?」
「就工作啊~你找他有事嗎?要不要進來坐坐等他?瞧你混身都濕都可以榨的出水了,還是先快點進來把身體擦乾吧~」
「嗯…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想找他問點東西……而且我也不可以出來太久,戒他不知道我走了出來的……」強擠出從容的笑顏,枝故作輕鬆地問︰「對了…為什麼流會搬到你家來的?」
「這個嗎…?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還是親自問他比較好……」
「才怪!葵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枝根本是在用吼的跟我說話。認識了她這麼久,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跟我講話。
「流他現在可是住在你家哩!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許你告訴任何人的??還是他只是不許你告訴我?!我明白了…他是要避開我吧對不對!?」本來一整晚都語態自若的枝,霎時間竟倏忽變的歇斯底里起來,厲聲朝我高叫。「不響一聲就搬出來也都算了…練團時把我當作透明的也都算了…現在他竟然過份到連退了學也不告訴我!!他這樣子算是什麼意思啊?!我倆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了啊!?」
「這個、我……」本來想叫枝小聲一點不要吵到鄰居的我,剛好看到流從電梯走了出來。「呃…流…你回來了啦?」
甫聽到我喚出流的名字,枝便立即轉身往後望。本來想要說什麼的枝,在看到流那張如撲克般冰冷的臉,便什麼也沒說了。
「剛才還在電梯裡便已經聽得見你的吵鬧聲了,都這麼晚了,你還在這麼大吵大鬧的幹什麼啊?」皺著眉望向枝,流用似是責備的語調問道。
「我、我當然是要來找你的!!」明顯感受到對方話語行間的冷淡,枝不由得變的更激動更不滿了。
「你找我幹嘛?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吧。」
「你還好意思反問我??最近你根本都在避我,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
「我想是你太多疑了吧?我沒有什麼避你不避你的。」輕描淡寫地回答後,流本想側身走進屋來,但卻被枝伸手扯住了。
「說謊!如果你不是為了要避開我的話,好端端的你怎麼又是搬出來又是退學?!今晚你不把話講清楚,我是不會走的!!」揪緊了流的衣袖,此刻枝的整片眼眶都已經紅掉了。她顫抖著咬緊了咀唇,熱淚接二連三的從枝的眼角滾落,然而她似乎並無理會之意,哽咽著繼續說︰「為什麼會這樣的……?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說過的…我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呀!可你現在…現在這算是什麼意思啊!?你竟然丟低我……你丟低我不管……這算是哪門子的好朋友!?」
「你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戒會擔心的。」鬆開了枝那雙因哭泣而變得無力的手,流舉步想要返回屋裡,彷彿他真的看不到有個女孩在他面前失聲痛哭。
「我才不要管那麼多!!」再次拉住了流,枝沒力地跪了在地上,垂著頭悽涼地呢喃︰「我要你現在就回答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時候真的不早了,我想休息了,明天我還要上早班。」
「我不要再聽你的爛藉口……!才幾句話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啊……?你說啊…你這樣子不是在避我算是什麼??」
「就當是我不想見到你,你快點給我滾回去,不要再阻著我好不好?」
「……什麼??」聽後,枝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僵著一張滿是淚水的臉呆呆地凝視著流;她瞪大了紅腫的雙眼,不能置信地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難道我講的還不夠白嗎?我說我討厭你,我不想見到你。所以,請你還是快點離開好不好?」毫不留情地把枝的手摔開,流便縱身快步閃了入來,順道使勁地把門「啪!」地關上。
「流……」我輕聲的呼喚著那個正若無其事地走向浴室方向的流,皆因我已被剛才發生的事而嚇至有點反應不到過來。
「流……」見他仍舊是沒有答話,我便快步追上了他,一把將他推在牆上,揪住他的衣領大叫︰「你…你怎麼可以跟枝說那樣的話的!?你在發什麼神經啊!?她都已經在哭了,怎麼你還可以……」
本來還想繼續罵下去然後再狠狠地K他一頓的我,卻在剎那間住口了。因為,在把流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也在哭。
我打不下手。
「怎麼了…?為什麼你不繼續罵我啊?你是不是還很想揍我…?打我吧…打死我吧…」自嘲地笑著,流的淚水仍然沒有停下的跡象。他捉住了我的手,湊到了臉上說︰「你知道嗎…?現在就連我都很不爽我自己!!打我啊…打死我啊!!我已經受夠了!!這簡直是折磨!!葵,你打死我吧!!我什麼都不想再想了!!!!」
「啪噠!!」
一聲巨響截斷了所有音源,那一刻,安靜得只聽到我和流急亂的呼吸聲。
「……葵,你什麼時候變的那麼遜了?怎麼你打了我一拳,我卻丁點都不覺得痛的?」
「遜你個死人頭啦!我根本都沒有動手。要是我真的要揍你,你的臉不被我毆至變形才怪。」
「那…那麼剛才的是什麼聲音?」
「你剛才發癲似的那麼吵,我哪會聽到那是什麼啊?」
「那好像是……」
然後,不知為什麼,我和流均不約而同地把視線移往大門的方向去。不好的預感在我的體內反覆盤繞著,此刻我的心跳的好快好快。如果我沒有感覺錯誤的話,那,是恐懼的害怕感。
不發一言地,流越過了我走到大門前,伸手扭開了門把。
「咔------」的聲音要命地以慢動作延伸到耳畔,我直直地望著大門被緩緩打開,頓覺心口一緊一緊,難以呼吸。
直到大門被流全然打開後,我看到黑壓壓的天空正下著傾盆大雨。
把視線移低了一點,我看到枝倒臥在地上。
「枝!!」在大腦還未來得及思考眼前景物前,失控似的尖叫便已奪喉而出。直到身體所有機能都恢復協調的時候,我方發覺我和流也一同撲倒在枝的跟前,而流則把昏倒了的枝緊抱在懷內,緊張兮兮地拍打著她的臉。
「枝,你怎麼了?喂,振作一點,醒醒啊!!」情急地又叫又拍,本來早已在哭的流,此刻眼淚也因此掉的更凶,把人家整張臉把沾濕了。
「你不要拍她的臉啦!沒事都被你打到有事啊!!」阻止了流繼續拍打枝的臉,我伸手往枝的額上摸,並發現她的額頭燙得可以用來煎蛋了。
「怎麼了??枝她發燒了嗎??」
「嗯,似乎就是了…我們還是先送她到醫院……」
「不要…我不要……」小聲地說著,枝勉強撐開了滿是淚水的雙眼,沒力地握住了流的手。「流……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傻瓜,有什麼事比去醫院還重要!?」說著流便從褲袋掏出了手機,想要打電話召救護車。
「不…真的很重要的……我跟你……」
「我知道了,剛才…剛才我不是說真的!我沒有討厭你…以後我也不會再對你這麼冷淡……你不要再說了,我這就打電話叫救護車來……」
「不是的…流,我……我不想跟戒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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