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來了….
[爸…該上車了喔]
輕聲喚著將近20年沒坐火車的昨日爸，一路上一邊開著車一邊安撫他那焦躁的心，仔細交代著到台北下車後，如何看地圖指標，如何買捷運票，如何走到所要搭乘的捷運，如何坐到台電大樓站，總之，若有問題再打給我吧，這便是做為那一段嘮叨的結語…心想，也好，這樣爸他就能好好欣賞窗外的風光了…
[ㄟ，今天是畢業旅行ㄟ，你還遲到這麼久喔，真是欠罵..]
[同學們，滅火器過期了，得先替換才能出發….]
經過同學的拖拖拉拉，主任的囉哩八嗦，這趟旅程可終於上路啦，興奮的氣氛迴盪在每個人幸福的笑聲中，但這畫面怎逐漸開始模糊了焦距，有種停格的幻覺，同學錯愕的喊叫聲 [火車來ㄌ….] 直接侵略我的耳膜，使得眼睛還在觀望司機ㄉ吵架風雲，腦中還在思索為何拖板車司機不讓我們先過的我，不自覺的將臉兒偏向窗外，火車的身影，在爭執的喧囂中，悄悄與玻璃結合，想都還沒想，如撒旦咆嘯的笛鳴聲掩埋了來不及反應的驚訝，掠過的衝撞，裹住了我的心臟，瞳孔的放大，取代身為班長的我的知覺，安靜被威脅，正在屏息著，扭曲的車廂中，走在死亡的步履上，我和同學的死，成了永恆…
目送昨日爸上車後，頓時擺脫昨日爸兩眼注目的壓力，隨即恣意地駕駛著小綠穿梭於車陣之中，四周充斥著猶如走馬燈的玻璃視窗，一幕幕播映著，快到被炙陽融化的車潮，慢到會被誤認成阻街女郎的人群，還有活像是過街老鼠，總是嚇死人不償命、冒失出沒的摩托車隊，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往來，透過窗外，眼前一一浮現的，是那句屬於服務年代ㄉ經典口號…..
[小X來ㄌ….]
總是這樣騎著身經百戰的摩托車高喊著，並與同期出生入死於服務隊伍中，每每踏上南投寸寸泥土，我只能盡其心力去緊擁這片受傷的大地，四年多了，還記得9月21日1:47分的那陣搖晃嗎？我永遠都會記的，剛唸完睡前書，關上燈，蓋好被，天翻地覆的那一刻，無知的雙眼睜大著等它停歇，三個小聽骨紛紛拼奏起，女孩們嬌滴卻又尖銳的驚叫聲，是鐵琴…男孩們戲謔卻又氣憤的咒罵聲，是黑管…教官們冷凜卻又慌張的播報聲，是定音鼓…當然少不了一些堅持完成與周公這場對奕的嗜睡者，是等待指揮家下音的點…走出宿舍，夜色在星空烘托下格外刺眼，身軀不禁冷風肆虐，不按節拍的顫抖著，眼簾內的星光似如等候審判的罪人，竟顯的如此淒涼….
隔天的場景，台灣回到二、三十年的舞台，沒電沒水沒食物，宿舍頓時成了集中營，恍如一群猶太女孩守著我那唯一的錄音機，背著中了希特勒之毒的舍監，偷偷聶取被隔離的外界音訊，華爾街的掛價牌被撤換成死亡的號碼牌，增值的速度持續糾結，那群等著喊價的投資者….
同年10月16..17，小手緊持一張到南投的車票，熱滾血脈，活生生的被刀切割，流盡，這並非救國團服務員受訓的後遺症，而是窗外的滿目瘡痍，讓我痛到無力，抽不掉現實的悲，孩童的哭泣、人們的傷感、建築的頹圮、屍臭的毀滅，紛紛收容在我的內心深處，默默暗誓，我要為這土地奉上我的血，用淚與汗漬捐溉，用愛與笑容沁入人心…
死神帶走了2107人，處在窗邊的我，似乎瞧見了超載的靈車，然而，讓我心顫的不是弔詭的氣息，而是那悲悕的神情…
我來了….扥昨日爸ㄉ福，讓我免於賴床，特早來到圖書館報到，讀書的中途
電話來了…是昨日爸ㄟ，大概是在台北火車站迷路了吧，接起，電話的那端告訴我，車長說..在鶯歌發生路況，得會延誤1個小時多，我吩咐昨日爸一些危機處理的事項，便打給昨日媽，請她看看新聞，搞清事件的端倪…於是，
消息來ㄌ….悲慘畢旅 鐵道車禍4死37傷
一場愉快的畢業旅行，不到半小時卻成死亡之旅！樹林育林國中14日辦國三學生畢業旅行，遊覽車卻在鶯歌東鶯里平交道上進退不得，慘遭台鐵電聯車迎面撞上並造成4死、37人輕重傷意外…
事故發生後，台北縣警消單位立即調派大批人力前往現場搶救受困學生，嚴重扭曲變形的車體中，傳來受傷學生陣陣驚惶哭叫聲，讓一場快樂的畢業旅行完全變調….
部分受到輕傷的學生，趕忙從逃生門逃出翻倒在平交道上的遊覽車，但坐在後方的五名育林國中學生，卻因直接遭到撞擊受困變形車中，消防隊員利用油壓剪等破壞工具將車體剪破，才在一個多小時後將性命垂危的羅健瑋等人救出……
樹林育林國中委託鴻禧旅行社，於14日出發前往墾丁畢業旅行，上午六時廿分全校國三學生集合後，於七時十五分出發。原本預計六時三十分出發，但有一名學生遲到，再加上學務主任發現車上的滅火器過期，又叫車子返程更替……
是家中的獨子且又剛被選上班長的羅健瑋及同班同學孫子婷、黎宗翰，送醫後均不幸死亡……另一名學生孫銘男在車禍發生時，送醫到醫院前死亡，經過搶救恢復呼吸心跳，旦狀況依舊危急，深夜十一時，因為傷勢過重，家屬相當傷心的放棄搶救，拔掉呼吸管將孫銘男帶回家中，15日凌晨不治………
聽到班長母親淒厲的哭聲，反倒使我欽佩孫子婷的父親，只有默視接受，沒有拒絕面對，多了平靜，少了激動，但看到媒體的拍攝，我才知道原來班長的家境不是很好，就允許自己給了羅家一些不忍心…
也許諸君會覺得我是旁觀者，當然可以冷靜面對，可是我深覺，人的一生可以靠自己去創造，就惟獨生與死，任誰也無法與死神抗衡，該來的就會來，同樣的，該走的就會走，這不是悲觀的思維，而是種隨遇捨得的理論，何必去爭，在螢幕前的我真ㄉ不知他們在爭吵的意義為何物，就算申請到所要求的國家賠償，那又如何，難道就能挽回孩子嗎，這些舉動只不過讓下一代有樣學樣，以為只要說話大聲就能贏人，為何不學習在失去理智的同時，以靜心的態度窺視，去沉澱痛楚，昇華並擴揚疼惜孩子的心，我明知，這些做法的確很難，但我不是在說大話，因得要這般想，才能慢慢跨越難關，並使自己更成長，就像當初921一般，人人心裡只有重建家園，只有努力撫平傷痛，只有盡力給下一代更美ㄉ天空………
隔天凌晨，又開著車去接昨日爸回家，輾過冷冷清清的街，有如那群孩童被輾過的觸覺，原來，在送昨日爸上車的那時，也是這場死亡班車的序曲，原來，在我車窗播放的並非921ㄉ點點滴滴，而是這群孩子們的哀嚎低鳴…
有限人生，珍惜有時…
當意外可以被預測時，我們還會珍惜身邊的分分秒秒嗎…
人生總有數不盡的意外，也許意外，這世界才會多采多姿……
深知無常，依然冀求恆常…
圖ㄉ來源…
http://homepage2.nifty.com/enishida/gallery02.htm
死神のいる自画像(ベックリン/１８７２/油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