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重看幽遊白書,我最喜歡的人物變成了仙水忍。
因為他的善、他的惡,進行的對話,比我小學時印象中的還有深度,現在才感覺到,仙水忍這角色設定上的用心。
仙水忍在主人翁幽助之前,為前任的靈界偵探,可比喻正義的前身,當他認知的善開始變形時,那扭曲為惡、又與惡衝突的本性,是這角色的刻劃,尤其迷人的背景。
仙水忍的善良,透過最開始擁有接觸妖怪、進而補殺妖怪的能力,告訴讀者,他曾站在他以為的正義最前線。但毫無防備。那是他出於天生、無法決定下的選擇。他要不是真的宛如初雪的白紙,本質上比起幽助還要仰賴正義的扶持的話,他的心智最後不會被侵蝕。
這點可看出,仙水忍其實要比起幽助,脆弱的多,也善良的多。
很多故事都像是這樣,也許人們習慣看見被犧牲的正義,於痛苦深淵中掙扎的姿態。這類情節往往都能成功形塑為悲壯的情緒。在看見小閻王現身幽助與仙水忍最後的死鬥中,全篇在這走入了高潮。在小閻王承認自己的失敗下,企圖在用魔封波將仙水再一次葬送在自己的決定時,讀者能夠看見,並且心痛地感受到;仙水忍之所以跟幽助走上完全不同成對立的人生之最大的差異,只不過在於無助這個既簡單卻又寂寞的字眼。無助是因為;從沒有人為仙水建立一道當他面對邪惡時的保護層,仙水忍在一直向前的面對中,沒有過戶愚呂這樣善良的敵人,更遑論回頭看不見桑原、飛影、藏馬這樣的同伴。
他製造出這麼多的自己,不正代表誰都無法安慰他,這個讓人哀傷的事實嗎?
仙水忍的例子,顯入正義走在抗壓性這條高空繩索上的構思,因此在浦飯幽助這位後任靈界偵探的性格設定上,如此的大而化之,我認為作者在仙水忍篇中安插的這個前後呼應,實在是幽遊白書全作的最佳表現。
仙水忍的惡,比起他的善要令人同情的多。
記得有一段幽助與配角們,透過有讀心聲能力的念能力者幫助下,竊聽仙水忍的心聲。他們聽到仙水打算替全人類挖一個能夠埋葬所有人的墳墓,但怎麼挖都不夠深、怎麼挖都不夠深...
這心聲是指人類的罪惡實在如無底的深井,讓人無法輕易原諒,還是說,仙水其實在潛意識裡被動的,無法不故意延遲全人類的死期呢?
答案到了後面,越接近結局越明顯。
仙水在許多地方都表露出自己的矛盾,那是善與惡衝突的灰色地帶,所導致的空檔。現身在那處的他,那些橋段,特別有味道。
像幽助要仙水逼死自己時,仙水看著自己的手,納悶的問:為什麼自己會猶豫了...
那時候他看見的那雙手,是曾保護人類的手、還是傷害人類的手?他自己也不知道。
雖然他最後還是殺死了幽助,流露難過的神情。先知道仙水給自己準備的結局後,我們知道他為什麼難過,不過他的企圖,在那刻瀕臨泡沫化之際,見他坐在一台只留有雜訊畫面的電視機上〈那實在是很美的畫面〉,說自己最喜歡的那個節目剛剛演完,自己則錯過了片尾曲。那首片尾曲很好聽,很適合現在的幽助。
仙水一定為幽助的死,腦海現身了自己過去曾體驗過的錯覺,感到沉重。就像當時他之所以不殺死此後帶領他墬入的樹一樣,只因樹在那時說了有想看的電視劇未看的這句玩笑話,就躲過了仙水的獵殺。這兩個畫面,臉部呈現靜止神情的仙水,兩個時空背景下,於同樣的管道,悄悄像某個人、或者說是自己進行懺悔。
仙水想起了自己的善良,在很多時候,殺死幽助的時候也提醒著他。
痛苦。他變成唯有追求痛苦,用這方式記憶過去曾存在、有別於現在的自己。
最後,仙水的歸宿選擇了一個“故鄉”,那是他希望成為故鄉的地方,最早就開始計畫。他不是單純想傷害人類,只是想在自己將至的死期裡,為人類挖一個巨大的墳墓,最後將自己深埋於其中。埋葬了所有的愛恨,埋葬的墓選擇在他過去的所有自覺虧欠中,葬在理想、交錯不明的善惡地帶。這死有一種無法面對自己人生的殘酷。在這裡回過頭看仙水的人,怎麼看都只是被命運擺弄的可憐蟲,他作了最多、最真實的決定,也只有自己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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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的仙水忍,不只是漫畫、色彩格框的單調,我開始敬佩冨樫義博老師,在少年期刊上連載的作品,可以為善惡寫下如此格高的論調,難怪幽遊白書是個經典之作,要在這麼多年後,我才看見一個完全不同的仙水忍。
幽遊白書還可以繼續播出,總覺得他在我的感動中,沒有播映結束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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