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17號公路 其實也沒有原因 方向
或許只是因為眼前的風景
一條筆直的路和稀疏低矮灌木叢 組合
又或許是[死亡谷 左轉]路牌 “死亡”字眼誘惑
是墨鏡的緣故吧
擋風玻璃上像貼著一張褪了色的舊照片
沒有顏色可以鮮豔
唯一稍有生氣是偶爾揚起黃沙的風
男人已經遠遠逃離索多瑪 距離足夠使收音機接收斷斷續續
車子冷氣也是有氣無力地 終於停止
已經快受夠了雜訊交間的音樂 老爺車落井下石
[come on!] 男人重重地敲打冷氣出風口 再一次
吹來的還是夾著引擎高溫的風 頓時車子變成大型烤爐
收音機不甘示弱地瘋狂起來 雜訊+重金屬+蓋台的老鄉村樂
索性通通關掉 只剩下引擎聲和零件鬆動嘎吱
搖下久未上油的車窗 吃力
風總算灌了進來
本來汗黏前額的頭髮 開始隨車速快慢 顫舞
風切聲彰顯被世界剩下來的孤寂
男人仰過半個身子 伸手到後座抓起提袋回前座
車身有點搖晃危險 偶爾開過對面車道
那又何妨
把空煙盒往車窗外一丟 滿滿的就來
人生如果可以這樣輕易的拋棄 換上新的 該多好
不可能的 所以一直在路上
不知過了多久 多少里程
一路風景像懶惰畫家 增減一兩筆劃 沒太大改變
男人看了看 引擎溫度表針指進紅色的警告
前方不遠處 路旁有座巨大灰褐色的岩石推
到了 隨意停了車 拉開引擎蓋把手
窒息熱氣撲面 水箱裡抗議聲沸騰 連雨刷水都氣的冒煙
看來一時之間難息眾怒
太陽還烈著 車子像是個大烤箱 看來裡頭是待不住了
得找個遮陰地方
岩石的影子 堆出簡陋避難所
男人彎身進前座拿了煙盒手提袋
微微揚起飛塵的腳步不消一會便走進了岩石輪廓影子裡
行李一丟 坐了下來 牛仔褲又多收集一處塵土
吐一口煙攪和風 舊鞋惹塵埃
白天的沙漠 像個放大鏡
眼前所有的事物景色 其實都一直在改變
心理與生理的慾望都一直被放大
久旱未雨人跡杳 寂寞 饑渴變本加厲
求生的本能與對死亡的好奇 交雜卻和諧共處在同一個念頭
白天的沙漠 不適合邏輯
約莫下午4點的太陽 稍稍收斂
失神失焦男人突興登高念頭 捲袖子
幾近狼狽地爬上最高處
在攀爬當中 男人其實是錯亂的
砂粒摩擦的聲音 沙沙如浪
錯把藍天當作海洋 欲重返那最原始子宮
最高處 男人張開雙臂 浸入如羊水流動包圍的風裡 溶進了天
這是傍晚的沙漠 給予洗滌
在夕陽落下之前 男人遙望
以前的認知之於此刻所感 都成無知
遠方 地平線真的是條線 沒有左右 沒有起點終點
天沒有盡頭 只有夜晚
傍晚的沙漠 人回到起點
男人回到地面
曠野收進黑裡 黑放出星群
夜晚的沙漠 如同一台映像管壞掉的電視 什麼都看不到
只能藉著聲音 確定戲還在演
盯著這樣繁密星空 往往會讓人有漂浮的幻象
身處一億八千萬年累積成的奧秘裡 人類智慧顯的渺小 卑微
慾望失去意義
語言 人種 制度都變得荒謬
在沙丘移動變化過程之間 人們生死
一堆火前 男人彎著膝坐著
些許樹枝和幾本舊雜誌報紙 夠支持火延燒至午夜
火光微晃照亮四周 稍稍分界了黑暗
燒紅的樹枝霹啪 偶爾幾些火星竄
往黑裡的 像流螢飛 用有限的生命發光 消殞
迎往天空的 則成為永恆星光
樹枝燒完了 男人開始撕著好幾期前的ROLLING STAR雜誌
上頭盡是有名氣的人物
照片裡得意的笑臉 專欄裡對於未來的抱負
男人沒什麼表情地 一頁一頁往火堆裡送
一會 換舊報紙上火線
過期的新聞 哪怕是國家大事 股市指數 都不值錢了
男人將報紙捲著 送進火裡 引了 點燃嘴裡的煙
有一粗體黑字吸引男人的目光 [訃聞]
男人好奇看著簡短幾行寫完的人生 拼湊他們的故事
[欠我錢的 你們可以高興了]
[把我洗乾淨一點 在天堂不想再聽見我老婆嫌我髒] 有一篇這樣寫
很久沒表情的男人笑了 哼起了歌 輕快
漸漸 不知為何的理所當然
歌慢慢轉折成曲
像高山的河流過了田野 最後出海
緩慢低啞歌聲在人與岩壁間低迴 與這荒漠起了共鳴
似乎百萬年前的今夜 也有一首歌是這麼回蕩大地
最後一張報紙了
男人靜靜地看著最後的光明一點一點撤去
將這沙漠一小小處地方 還給黑暗
剩下一縷輕煙
車窗外的風 依然搬動著砂 作浪
男人很久沒這樣安穩睡著
此時
男人應該夢見了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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