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車 落在不知名街上的 還有倾盆的雨
狼狽的行李躲進屋簷底下
男人不擔心這樣的陌生之處 也不急著找下榻地方
只是走著 走著 期待撞上還張著眼的酒吧
小鎮上只剩下幾盞燈醒著 屋簷斷斷續續照料
不眠商店裡的服務生睡著了 口袋裡的煙挨不過今晚
男人提著打擾 買了煙順便打聽酒館的下落
服務生惺忪地收下買醉的念頭 指這街的一頭 指出個出口
男人走出白色的燈管 片刻就走進黑暗 摸索潮濕的打火機
點著快空的盒裡 微微火炬一把 提 走
櫥窗裡的人像 陷入回憶裡 僵著不動 沉默
蛋糕櫃上一角亮著的電源指示燈 盡責地保存昨天
男人走著 頭時低時抬 在一個櫥窗前停了下來
這是間賣樂器的店 窗裡擺著各式的吉他和別的
其中一把吉他似曾相識地對望 窗外陌生人
男人左手指間上的繭早就剝落 替代的是燻黃
那個夢很久很久以前就碎了 喉嚨泡著威士忌也很久很久
站在櫥窗前 男人看見一個襤褸的人 右手抖著
便急忙地走開 遠離作噁的他
不遠的地方 傳來音樂
男人快步地走著 像風暴裡急著躲進港的船
那樣的霓虹燈裡早就住進小鎮午夜的寂寞裡面
推開門 煙霧正在消退 裡面只剩下男人急著加入
其他的客人留下空瓶子佔位子 預約明天
老闆端著剛醒的招呼 同時吆喝睡熟的老琴師起來
男人點一杯 不 點了一瓶習慣 坐進角落
老琴師調了調麥克風 可是默不出聲地彈奏寂寥零星音符
不肯張口
算是種即興演出吧 琴鍵裡的空陪襯台下的虛
很快地 男人收下三分之二瓶子裡的安慰
老琴師看了看男人 突問道點歌的問題
像時針與分針追逐的荒謬般 男人走上台 移了麥克風過來
"Martha" 謝謝
莫名的 男人就是知道老琴師會彈奏這首歌
而老琴師 也默契地給了前奏
在第一句歌詞到站之前 男人又收下三分之一裡的一半
像兩個合作很久的夥伴 不須任何提示的把這一生給演唱出來
[And those were the days of roses,
poetry and prose and Martha
．．．．．．． we saved them for a rainy day]
老琴師在第二段時只剩下單手伏仆在琴鍵上
男人背對著卻知道另一支手剛放下酒杯．．夾了根煙．．擦著淚
一直到[Cause we were all so young and foolish,
now we are mature]才又兩手地面對
最後一個音符沉沒後 久久 吧台裡倒上盛滿一杯很烈的掌聲
男人接下空蕩的迴音後 轉身向老琴師致意
老琴師 盯著很久以前的回憶 發呆著
原來最後一個音符是被他收走 那記憶像是個黑洞
拉走現實
男人默默地走下臺 走回角落
把破掉嘶啞的聲音摻進最後的留念 一飲而下
老琴師 走進包廂裡黑暗
男人準備買單這旅程
老闆沒將男人口袋裡的單薄收下
老闆說這是他這輩子聽過最殤的歌
男人笑了笑 原來這一生的滄桑還能換一瓶酒
男人提著蹣跚 走出酒館
雨還是倾倒
男人最後找到一個溫暖的角落 跟一隻貓擠著
一直到天亮
男人在[ Martha, Martha,I love you can't you see?]
這句裡 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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