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區,沒有平時的人聲鼎沸,因這傾盆而下的大雨顯得冷清寂寥,雨聲嘩啦嘩啦的為這只有兩三隻小貓的圓環奏樂。
「喂,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麼對陰天呀、雨天呀特別的……排斥。」
阿聖走在東門城的透明步道上,臉上掛著的是停在嘴邊,未達眼底的笑。「……不知道。」
雨天呀,總會使他想起那令他渾身發冷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的那場夢的……尤其今天的這場雨,感覺上似乎在呼喚著什麼……
長毛看著他又掛上那抹毫無意義的笑,無奈的搖搖頭。又來了!每次想要掩飾什麼,都是這種笑臉!「拜託!你這種多愁善感的個性跟女生有什麼兩樣!」
兩人走到了東門城的地下道,不少流浪漢在這兒避雨,少了活力四射的學生在這兒跳街舞,感覺上倒也有些可怕。
阿聖並沒有把長毛的話聽進去,雙眼不經意的瞥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攤位,竟莫名的被那破破爛爛的攤位給吸引了去。
這是一個擺設簡陋到有點破爛的攤位,是賣畫的。
所有的畫都沒有表框,全都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貼在東門城地下道復古的牆面上。
畫家雙眼無神,臉上沾了紅紅綠綠的顏料,留著一頭亂,卻亂中有序的褐色長直髮。頭上戴著一頂原該是白色,卻好像幾百年沒洗一樣的成了骯髒的灰色的報童帽。身著寬寬的褐色長大衣和灰色燈籠五分褲,衣褲上都有縫補過的痕跡,一身行頭真的是又舊又髒。
這畫家年紀看來大約四十歲左右。
所有的繪畫工具,畫筆、顏料和調色盤等全都散亂一地,一切都像流浪漢剛找到地盤時造成的雜亂無章。但阿聖仍是不自覺得駐足於流浪漢,不,是畫家的面前。
「阿聖,你幹麻呀?」長毛厭惡的看著分明是流浪漢還硬要裝畫家的傢伙道。
「……不知道。」阿聖腦袋一片空白的答。
「啊?」又不知道!
這時,無精打采的畫家懶懶的抬起頭,眼神毫無焦距,但應該是看著阿聖吧?片刻的相對無言後,畫家突然莫名其妙的裂嘴大笑了起來!阿聖和長毛搞不清楚狀況,愣愣的,幾近呆滯的看著笑得極為豪邁的窮酸畫家。
長毛越看越火大,氣得大吼:「靠!你笑屁呀!」
畫家仍舊笑個不停,撿起地上的畫筆在半空中胡亂揮舞,好似中了上億的樂透般笑得前撲後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哈哈哈……你,終於……哈哈……來了……」畫家笑得連話都說得含糊,說得阿聖理不清頭緒。
畫家慢慢的冷靜下來,大概是笑夠了吧?他很認真的上下打量阿聖,然後嚴肅的說道:
「是你沒錯,你……終於來了。」
「……?」
三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良久,長毛首先發難,他真的是受夠了這樣無理頭的對話!「靠!走了阿聖,跟瘋子說話簡直是莫名其妙!」語畢,長毛很理所當然的掉頭就走,但阿聖卻未如他預期的跟上。
「阿聖,你……」長毛想說什麼,卻被阿聖專注的眼神給嚇到了。
阿聖像是看到了什麼稀釋珍寶般,緊盯著牆上一幅又長又舊的泛黃畫作。
那畫老舊的就像輕輕一碰便會化為灰燼。畫中是一片遼闊無際的沙漠,沙漠的遠處似乎站著幾個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大片用巨大的白色正方形石塊砌成的牆,那牆殘破不堪的像是被破壞過一般,看起來原本該是棟建築物,古老的建築物。
牆的後方有座玻璃建構而成的大樓,頂端雲物繚繞,看來是座頗現代化的大廈。這幅畫的近處蒼茫空洞,有的只是一層層的土黃,一層層的沙,整幅畫似乎刻意的著重在遠景。
阿聖看畫的神情非常認真,好似發現到了名人的畫作般專注。
但在長毛看來,這根本就是幅破畫。他壓根兒不在意這畫是什麼鬼!他只想趕快離開這流浪漢的窩,但阿聖的樣子,真的是專注的可怕……
專注到他不敢開口打擾……
「很熟悉吧?」畫家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熟悉?「……」阿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從來沒看過這幅畫,這樣的景色,即便是在夢裡或是……但他就是莫名的被吸引,像是不容許他錯過般的被吸引……像是他曾經去過那個地方般的被吸引……
「哈哈哈哈哈……不管你有沒有記憶,這是我們的契約……」畫家開始醉了般的轉起圈圈,一邊大笑一邊轉呀轉的,動作飄忽不定。
轉著轉著,忽然來到阿聖的面前,撐大眼睛,半認真的道:「就算訂下契約的人不在了,還是要有人履行的,對吧?哈哈哈哈哈……況且,你非回去不可。」
畫家突然的逼近,嚇得阿聖連退好幾步,尤其那樣的眼神,竟充滿了壓迫感﹗
畫家說的話,阿聖一句也聽不懂,什麼契約、什麼履行、什麼回去……
這傢伙一定是個瘋子!而他居然跟瘋子在這瞎攪和!簡直是莫名其妙!阿聖胡亂想著,好忽視那漸漸成形的恐懼感。
「瘋子!」阿聖咒罵道,轉身就走。
「靠!浪費我們那麼多時間!」總算可以走了,長毛鬆了口氣。
兩人大步的,像是後頭有人跟蹤般離開地下道。
但阿聖的心情卻沉重了起來。既然是遇到瘋子,他根本沒必要在意那些話,那他究竟在心情不好什麼勁呀?應該是天氣吧!但走出地下道,天氣卻出奇的晴朗,沒有烏雲,沒有雨,陽光明媚的高掛在無雲的晴空中,方才的陰天、厚重的雲層,好似一場幻覺……
地下道裡,畫家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收拾起地上的畫具,牆上的畫作,身形慢慢模糊,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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