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現在已經入冬了,是初冬微冷微雨的日子。
來台北前查了氣象預告,好像得先個一周小雨,之後才是陽光普照。對氣候,我從來沒抱怨過,反正下雨就做室內的事情,不下雨就做戶外的事情,都有意思,畢竟不用工作,而且,我‧在‧倫‧敦。只想仰天長笑。
這就是來倫敦住的小公寓,客廳,已經不記得上回是否有拍過住的地方。其實這是地下0.5樓的位置,所以推門出去有個小院子,並不是外面有花園綠地,空間很大。屋內該有設備的全都有,周圍的生活機能也完善,有大賣場、有菜市場、有Marks & Spencer、有GAP,當然也有捷運站,甚至以舞蹈為主的展演廳Sadler Wells也在附近。
住在這裡都覺得很愜意,不過壞處是容易變得很懶,也不會特別想出門,會覺得每天出門如果只是為了音樂會,其餘時間都待在家裡,也很好。去年到後來在家睡大覺的時間挺多的,希望今年不要出現這種狀況。
這是今年在倫敦的頭一頓早餐,也是頭一餐。
雖然倫敦一直是全世界消費水準最高的都市前幾名--有幾年還僅次於東京,成為世界第二,不過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圖片裡我在大賣場買到的全穀類吐司,吃起來口感紮實,而且用料實在,半條土司大約二十片,售價為一‧五磅(=新台幣七十五元),雞蛋是大賣場牌,十八個也約一‧五磅,但底下的巧達起司(chedar cheese)一包十片,售價為兩磅(=新台幣一百元),這樣的價格其實比台北同樣的東西便宜,而且品質很「正確」,不需要花大錢才買得到好貨、花少錢就等被騙的擔心。
吃完早餐的第一天行程,我去了自然史博物館(Natural History Museum),接著回來休息,準備休養生息好好迎接今年在倫敦第一場音樂會。萬萬沒想到低估了時差的威力,躺下去原本只想睡睡小午覺,結果一睡睡到六點四十!我的天!我起床以為時間走錯,看了五分鐘才確定真的是六點四十,得花四十分鐘在擁擠的星期五下午,擠上捷運,趕到皇家節慶音樂廳拿票、爬上四樓然後就定位。我一路狂奔(還好沒下雨,否則難保不會摔在路上),等屁股坐在位子上的時候,小提琴首席已經站起來調音了。
今天晚上是由Yves Pascal Tortilier指揮LPO,演出Faure的Suite: Pelleas et Melisande op80和Stravinsky的The rite of spring;協奏曲是聖桑第二號鋼琴協奏曲,鋼琴是Behzod Abduraimov。
老實說這場音樂會,我是為了聖桑二號買的;聖桑二號是首美到不行的曲子:兼具抒情和激情的旋律,華麗的技巧,還有緊湊的結構和節奏;不過昨晚聖桑二號讓觀眾大呼過癮的,卻是這位年約十九歲、來自塔什干的演奏者Behzod Abduraimov。
他一出場,不但跟聽眾鞠躬致意,並且也向樂團鞠躬致意,相當靦腆而且生澀,可是開始彈琴就不一樣了。技巧純熟度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從第一樂章開始破題,便氣勢十足,技巧上完全沒有問題;第一樂章中間和第二樂章相當抒情的段落,音色也處理得非常細膩而動人,直到最後第三樂章,一切都非常熟練而且幾無破綻可言。音符方歇,全場便響起如雷的掌聲和bravo,Abduraimov連續出場三次,大家才鬆手開始中場休息。
我自己的感覺,的確已經是超水準的演出,而且是一首「好看的」曲子--演奏者在鋼琴上的指法表現,頗能營造視覺快感。但仍想雞蛋裡挑一下骨頭:缺乏一種引人入勝的情緒。可能是年紀太輕,也可能我個人偏見,總覺得少了情緒渲染力,期待中在感情上的大開大闔和義無反顧、甚至有點濫情的狀況沒有出現(此曲我可以容忍濫情),以至於技巧的美感停留在美好的容顏上,可是情緒沒有方向,並不令人印象深刻。
聖桑二號是一個強勢鋼琴的協奏曲,鋼琴對於樂曲的dominance得凌駕於指揮和樂團之上,所以鋼琴不能只有完美。但因為Abduraimov情緒沒有方向,我覺得跟樂團的搭配不是很合拍,他沒有辦法領導著樂團跟他同起同伏,除了會出現樂團主導局面的情況之外,鋼琴和樂團兩者有時候聽起來有點像油跟水一樣分了家。
真正令我驚豔的是下半場的「春之祭禮」。
撇開現場和音響孰優孰劣的爭議,我個人覺得啦,「春之祭禮」是現場取勝的曲子,因為這首曲子很好看(當然如果你要在家裡看DVD配Hi end音響我也無所謂)。
如果拼命想要從中找出規律的旋律線條,鐵定會覺得難聽得不得了,因為「春之祭禮」無論第一或第二部,都在不停的拼貼,整首曲子就是拼貼,聽的時候喚起我對Robert Altman「銀色性男女」(Short cut)這部電影的記憶;有趣的是,拼貼出來的還滿有吸引力的,會讓我想一直聽下去,不致因為無法理解而頓生無聊之感。
也因為不停的在拼貼,樂團的每個聲部、每種樂器都忙得不得了,指揮也忙得不得了,連最最最邊陲的鈴鼓也都很忙,再加上穿插奇奇怪怪的樂器(好比敲鈴鼓的在中間就拿出一個板子刷來刷去,也出現很像Gamelane鼓的樂器),很有視覺效果。
散場時候我才發現,或許因為是周五晚間,昨晚音樂會人超多的,有的穿得西裝筆挺,有的背著登山背包來聽,也有拄著拐杖的肢體障礙者,彷彿這是一場演唱會而不是古典音樂會。
走出音樂廳得過個橋才會到捷運站,夜間的泰晤士河冷風徐徐,從橋上遠望便看見右手邊倫敦的天際線:有教堂,有銀行區的金融大樓,有其他展演中心,有博物館;這其中混雜了倫敦好幾百年的歷史,建築有新有舊且功能不一,天際線的形狀有圓有方有三角、忽高忽低,十分多變,而天際線的終點便是Royal Festival Hall。
Royal Fstival Hall是Southbank Center開發案裡面的一小部分,記得在Southbank Center的介紹裡,曾經提過這是全世界最大的一個私人藝術展演場地。
看到Southbank Center,反觀台灣。過去這兩年台灣因為觀光客爆增,無論來自於中國或中國以外的地方,商人嗅到觀光商機,於是全島商人卯起來做開發案,小則幾億,大則上百億。我突然好奇起來,這些開發案要嘛蓋豪宅,要嘛蓋商場,要嘛蓋觀光遊樂園,或者會展中心,怎麼都沒有人想到蓋一個國際級的音樂廳?一定是覺得回收太慢、音樂人口太少之類的理由,怎麼都沒人想過,或許蓋好就有人來了?
真的希望有一天台灣會出現個國際級的藝術展演中心,要讓人花錢不是只有購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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