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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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聽古典音樂、或者想聽古典音樂的人，認為聽古典音樂是穿衣服，是一件彰顯自我的行為。實際上剛好相反，聽古典音樂就像洗澡，是一件私密行為。

大多數人去瀏覽古典樂迷的CD架，大概不會駐足一分鐘，認為那不過就是CD而已；實際上，那一整排CD，正是這個人的心靈密碼。每張CD，一個人生的episode，一個時空的註記；一排CD，一個人生的階段，一段特定時空間經驗；全部CD，就是到目前為止一半以上的人生了，也就是完整的性格。外人是看不懂的，熟人也只能窺探一兩分，知音或知己可能四五分，這把鑰匙，只在主人心上。

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一般接觸到的聽古典音樂的文字，九成以上都在談作曲家、談演奏家、談樂團、談技巧....都是談音樂，或者談格式、談效能、談器材.....這是談硬體，要嘛談體會、談經驗、談回憶......這是談感覺；卻很少很少作者告訴你，她/他聽音樂的習性是甚麼，他/她的流程是怎樣。為什麼？因為就跟洗澡一樣，大家可以大肆討論沐浴乳、香皂還是浴鹽，浴缸、檜木桶還是單體浴缸，可是沒人會大肆討論「你從哪個部位開始洗？」、「你洗澡洗不洗肚臍？」這種問題。

因為，聽古典音樂是私密行為。不過說穿了，聽古典音樂也就是聽音樂，不是真的洗澡，怎麼聽音樂只在於講不講而已，有時候說起來落落長一大串，其實還滿無厘頭的。

以我來說，1.新CD要聽到熟為止，有人提過要聽二十遍，我自己通常會聽上一個月左右，每天聽；然後大概隔幾周不聽，然後再重聽；2. 每一陣子會沉溺在一個單一主題，通常時間會長達半年以上，那陣子就是每天聽相關曲目，同樣作曲家不同曲目，同樣曲目不同演奏者，同樣的類型不同作曲家等等，各種不同的組合，但都繞在一個主題上，出現嚴重偏食現象，同類型CD會急速擴張；3. 早上出門前一定要聽一個振奮的音樂；4. 晚上不聽莫札特；5. 冬天盡量少聽西貝流士及其他北歐作曲家；6. 沒音樂聽一定聽巴哈；7. 聽完CD隨手亂扔，一定要亂到放不下，才會將CD歸位；8. 盡量一個人聽音樂，不與其他人作伙。就是這樣說也無聊、有意無意間卻足以標示個人的東西。

講了一下怎麼洗澡，不能免俗就還是要提一下最近使用的沐浴用品。自從上上周從誠品買了一把CD後，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地狂買CD；截至目前為止，都還滿意。

其中之一是把Feltsman的巴哈補齊了。今天早上非常仔細地再聽好幾遍Feltsman所彈、巴哈的賦格的藝術，真是令人神清氣爽的一個版本(好比用茶樹精油洗澡那感覺吧....)。巴哈所有的鍵盤曲目大概都可以用「彈到爛」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唯獨賦格的藝術是頗為神祕的曲目，一沒寫完，二是最後一首，三實驗性超強。如果真如CD上面所寫，這是巴哈最偉大的鍵盤曲的話--雖然我想他不會喜歡「最偉大」這樣的定義，那真正奧妙在於他想要來點不同的。

絕大多數他的曲目都有嚴謹的結構，賦格的藝術也一樣，但最大的不同是賦格的藝術加進了活跳跳的節奏感；這活跳跳的節奏感讓原本平面結構的曲子多了時間向度，整個曲子是立體而鮮活的，這是這曲子最困難的地方，也的確超乎想像的困難。難在已經不是兩手對位的問題，而是在不同的節拍下，還要對位，沒神經錯亂已經很不錯了。

Feltsman的賦格的藝術在我心裡堪稱第一，他的詮釋實在太棒了；小處從觸鍵、音色，大處到節奏感，甚至語氣、情緒起伏，全部都顧及到了，真是動人；巴哈要動人是多困難的一件事情啊(嘆)。一般俄羅斯鋼琴家難逃狂野民族性DNA的宿命，Feltsman不但控制得宜，細節處的音色美感和均衡度相當用心，既避免了狂野激情帶來的粗糙感，又減除了巴哈曲目中因建築性太強所帶來的嚴肅感和威權色彩，我覺得真是太棒。彈巴哈彈到正確，先死一半演奏家；彈巴哈要彈出自己觀點，再死一半演奏家；最終彈巴哈要將自己的風格和巴哈合而為一達到均衡，所剩無幾。我覺得他已超越顧爾德。

●同場加映：

1. Feltsman的巴哈鍵盤協奏曲：顧爾德把這幾首協奏曲彈得「無聊至極」！不要懷疑，就是這幾個字。所以請忽略顧爾德的版本，直接聽Feltsman的吧。

2. Paolo Pandolfo的CPE巴哈古大提琴奏鳴曲：巴哈第三子，有個俗到不行的外號「漢堡巴哈」(因為他當年是漢堡教堂音樂總監，以前的人真的很不會取外號。不知道是否還有炸雞巴哈？或者薯條巴哈？)。先不管他外號是甚麼，這曲目超乎想像的好聽，介於非常好聽到好聽到爆之間，不過還是離非常好聽近一點。上周二原本要買Pandolfo的另一張CD，演奏Abel的曲子，緣ㄎㄥ一面的這張CD，好聽到爆。沒關係，總有一天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