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 w i n s’ C l o v e r s
第十四章 小鳥天堂 (Birds And Paradise)
五月的天空，一片灰白。
無止境的浮雲，
向大地灑落著無數比針還細、
比絲綢還柔軟的毛毛雨，
降落在緣意盎然的校園，
無聲無息地打濕了遍地的青草。
“最近又下起雨來了﹗真是奇怪的天氣﹗”
右肘托著臉頰的翊，滿臉鬱悶的說著。
“嗯。我還以為梅雨季節已經過了說﹗
不過也還好啦，只要不要哇啦啦的傾盆而下就好了﹗
這種情度我還能接受啦﹗”
回應的是對著滿桌子照片比來比去的小顏。
“可是這種潮濕的天氣害我都變得懶洋洋的﹗早上還差點遲到呢﹗”
“哈哈﹗看，這張如何？”
翊湊近小顏舉起的那張照片，睜起圓滾滾的眼睛，
乍看之下還以為那是在拍些什麼。
只見照片裏還有一堆照片。
“這是什麼啊？「相」中「相」哦？”
“不是啦﹗裏面的是圖畫﹗”
聽到小顏這樣說，翊才仔細的打量著照片中的「圖畫」。
慢慢的一張張小小的、淡淡的圖畫從照片中浮現起來。
雖然很細小，但仍清晰可見一張張顏色鮮明、形象千奇百怪的圖畫。
很明顯那是小朋友的作品。
看到這樣的景象，翊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聽說的小故事。
“照小顏之前那麼說，「鋼琴王子」其實是妳哏熏兩人說起的囉﹗”
因為翊不能從鋼琴王子本人得知任何情報，
又湊巧方才碰上了正前往校刊工作室的小顏，
便向她打聽了。
“嗯，算是吧﹗那時候我跟絃都在同一個琴行上課，
偶爾會聽到他在練習過後的Solo，
在那時候我就覺得「鋼琴王子」這個稱號非他莫屬了﹗”
翊繼續打量著手上的照片。
“可是，這張照片跟校慶有什麼關係啊？”
“嗯，嚴格來說，沒有任何關係﹗哈哈﹗
只是覺得很有趣，所以給妳看一看而已﹗小學那段時間真令人懷念啊﹗”
“是嗎？對我來說可不是哦﹗”
“為什麼？難道你沒有遇到哪個大提琴王子嗎？”
“那個時候正好是爸爸媽媽分離的時候，有什麼好懷念啊？”
此時，翊意會到小顏的視線，
故意露出鬼臉，假裝不在意。
”況且，那時我還沒開始拉大提琴啦﹗遇什麼大提琴王子啊？”
“是嗎？”
“小顏，妳看童話故事真的看太多了嘛﹗那妳想像自己是怎麼樣的公主？”
“哈哈﹗睡公主﹗
靜靜的躺在一個無人問津的世界裏，慢慢的等待王子的親吻而甦醒﹗”
“真的假的？妳真的這樣想？”
“哈哈哈﹗”
一片開懷笑聲過後，小顏猝然開口﹕
“那妳什麼時候開始拉大提琴的？”
“嗯…小六吧﹗”
“那之前呢？有沒有在學什麼啊？
像我在中學之前是在學畫畫的，後來就改攝影了﹗”
“為什麼？”
“哎呀﹗因為不想再給使徒熏說我的畫多爛多差嘛﹗
而且也不想跟他做著同一樣的事，當時如果不是因為家裏沒有那個能力，
我差點就想跟絃一樣，跑去學鋼琴了﹗
哈，當然這也是要看有沒有天分了啦﹗”
翊不自覺笑了。
“小時候很喜歡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看到很多色彩便會覺得好興奮﹗
後來有一天看到了七彩繽紛的顏色筆，便迷上了塗鴉，
然後理所當然的被送去小孩子的繪畫班，
但說到尾也只算是在亂塗一番﹗”
小顏說時又比弄著剛才那張照片。
瞄了翊一眼又說﹕
“偷偷告訴你哦，第一次看到熏的畫時，我才明白到什麼才叫做畫畫。
也開始明白到這並不是正確表逹我自己的一種方式﹗”
翊認真地細心傾聽著小顏的每一字每一語。
“然後我重新尋找一個新的方式，一個可以好好展現我心目中「天堂」的方式。”
說時小顏比出了一個拿著照相機、按下快門的動作。
“就是攝影嘛﹗”
兩位小女生又再一次為這個鬱悶的下雨天帶來開懷的笑聲。
“對啦﹗那翊又如何？
剛才一直都是我在說，妳還沒有說呢﹗在「大提琴」之前的「Ex」是誰？”
“「Ex？”
“前．男．友﹗哈哈﹗”
被捉弄的翊不甘示弱的學著小顏的語氣說﹕
“小．提．琴﹗”
“真的？那不就是跟竫一樣？雙胞胎真的都在做雙同的事呢﹗
一起演奏時一定很可愛吧﹗”
“哪會﹗”
“不會嗎？那麼其實翊還是會拉小提琴吧？”
“全忘了﹗我本來就拉得不好啊﹗所以，小時候說是跟竫做著相同的事，
可是卻得不到相同的待遇﹗反而會拿來跟她相比，
大家總是不自覺地要我表現得跟竫完全一個樣，像是衣著啊﹗”
“這個我懂﹗都故意穿一樣﹗”
“沒錯﹗不過小時候也還好啦﹗反正媽媽設計的衣服很可愛﹗
可是為何要連談吐、舉止，甚至興趣都要培養得一模一樣呢﹗
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大人們是怎麼想的，
要兩個100%相似，200%相同的人存在於同一空間內，有何意義呢？”
“200%？”
“嗯﹗100+100不等於200麼？”
小顏一時言窮了﹗
不知道是認同翊的說法，抑或只是敷衍了事地傻傻的點了點頭。
“之後爸爸媽媽因為工作關係，最後選擇了分居，我和竫也從此分開了。
不過某種程度上我倒覺得是一種解脫啦﹗
當時真的有過那麼一剎這樣想過。
可是…我錯了﹗”
最後那句話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見了，
小顏當然是不可能聽得到的了。
“然後，我故意做著和之前、和竫完全不一樣的事﹗
故意選擇公立學校去唸、故意不跟竫聯絡、
存心放棄嬌柔靈巧的小提琴選擇了大而笨重、聲音厚重的大提琴。
下定決心不要再做竫的影子，要當一個獨一無二的翊﹗”
“嗯﹗在我眼中，翊就是翊，一個天下無雙的翊﹗”
“謝謝﹗”
說時，翊有趣地彎腰行了一個大大的屈膝禮。
小顏臉上露出一抺笑容，走到窗前，抑著頭望向白茫茫的天空。
一陣濕潤的微風吹拂著兩人白晰的雙頰。
“等天氣好些，再去秘密花園拉奏大提琴吧﹗”
“嗯﹗那趕快做個晴天娃娃掛在這裏吧﹗”
“哈哈﹗晴天娃娃掛了只會下更大雨而已﹗”
“真的假的？”
兩人又再揚起了比小鳥叫聲還要清脆的笑聲，
努力軀趕著這個鬱悶的天氣。
可是，雨勢卻越來越大。
大藝術大樓的入口，零零落落站了幾個因雨勢突然變大而濟留的同學。
其中一位提著細小的提琴箱，苦惱地站在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前。
那正是竫。
她心裏苦悶著早知道就不該嫌麻煩，
在離開教學大樓時就應回去教室拿回那把被遺忘的雨傘。
害現在都不能回去了。
她環視四周，剛才那道氣很快便消聲匿跡了。
眼見手上拿著雨傘的同學也寧願在這裏多待一會，
也不情願在這一刻撐著雨傘橫渡這條被雨水淹得像運河一樣的林蔭大道。
無計可施之下，竫決定回到練習室，
起碼在那裏感覺比較自在一點。
終是，
她回到才離開不久的練習室，
企圖認真地拉一下琴。
可是，
思緒卻被窗外的雨聲擾亂，無法集中。
最後她放棄了。
心想還是到大廳那等老天爺心情好轉吧，
便收拾好東西離開琴室。
獨自一人的走往升降梯，
腦海裏突然閃過那個在角落的琴室。
滿是期待的繞到那靜謐的角落。
周遭只傳來滂沱的雨聲，門是鎖著的。
看來是落空了。
雖然期望不大，但還是有點失落。
竫細步走到升降梯跟前等待著。
“竫？”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妳還沒有回去嗎？”
那人正是期待過又落空了，現在卻又巧遇的絃。
“嗯﹗我的雨傘留在教室了﹗”
“雨下得那麼大，就算有雨傘作用也不大吧。”
竫注意到絃手上也只是拿著幾本教課書和琴譜。
“嗯﹗”
升降梯來了。
“這樣子暫時也不能回去了。會趕著回去嗎？”
竫輕輕搖著頭。
這種情況下，就算真的趕著回去也是沒有辦法吧﹗
“要不要到二樓去？”
“去找熏嗎？”
“嗯﹗他大概還在畫室吧﹗”
升降梯在二樓打開了門。
柔弱的燈光加上外頭昏暗的天色，
使得這裏的氣氛變得有點陰森。
“走吧﹗”
不等竫的考慮，絃便踏出了升降梯，竫也只好尾隨。
“這裏有點可怕…”
聽到竫這樣說，絃輕輕的把竫拉到身旁。
“只有這一段而已啦，前面的感覺還不錯，走吧。”
兩人快步走過這段陰暗的走廊，
雖然不算得上是豁然開朗，
但起碼周遭的氛圍起了個很大的改變。
燈光依然柔弱得使人昏昏欲睡，
但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足以令觀看者恍了恍神。
“看，這裏還不錯吧﹗熏就在前面的畫室裏了。”
竫回以一笑，
很快視線又落在這走廊上掛著的一幅幅沒有共通點的作品上。
依順序，
左邊是一幅書本多得有如圖書館般的畫面。
那裏跟圖書館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書籍並非整齊地排列著，
而是活像一個垃圾堆填區一般，
可是卻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大概就像是很多張考試過後的書桌組合起來般雜亂吧。
再來右邊一張淡黃色的畫，
乍看之下還以為只是在亂塗一堆顏料上去的抽象畫，
但仔細一看，
原來當中蘊含著一個神聖的十字架，
散發著聖溹的光芒。
還有一張寒暄但很溫馨的家庭寫照、
池塘裏在美麗的蓮花暗影下自由自在地散步的蝌蚪、
在花海當中飛舞的蜂鳥…
一直沿著走廊走下去，
一個翠綠的畫面深深的吸引著竫的視線。
那是一張很大的作品，
一片茂密的樹林當中，
站著一位少女，
拿著雨傘，
感受著這大地的欣惠──森林與雨水。
“似曾相識呢﹗”
“嗯﹗”
竫意會到絃指著作品正下方的一個名牌，上面寫著﹕
「 天堂 X
Minami 」
“原來是小南的作品啊？”
竫心裏暗忖，
或許是從表姐說的那個新故事裏得到靈感的吧﹗
換句話說，
也可能是從她跟翊身上得到靈感的。
竫全神貫注的望著眼前這幅命為「天堂 X」的作品，
才發現之前一路走來所看到的，
全都是以「天堂」來命名的，
這張剛好是第十張。
而這一段走廊上的作品，都貼著Minami的名字。
繼續往前走，
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棵「海神之樹」，
粗壯的樹幹頂著寬闊茂盛的枝葉，
扎根在碧綠的海水裏。
樹上的小鳥像是被行人所驚嚇，漫天飛舞。
竫慢慢的走近，
才意會到這是另一幅的作品以「天堂 」命名的作品。
名牌上寫著﹕
「 天堂 I ── 小鳥天堂
Minami 」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