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限時賞味】。秋人
我像是捧著家裡的馬克杯那樣捧著香檳杯，視線緩慢地移動，依照爺爺出門前的叮嚀悄然記下在宴會上每一張精心打扮的臉孔，雖然今天大約只有三十個人左右，但也足夠我花好一段時間記憶。
然後，我看見一個像是聚光體般的外國男子出現在宴會入口，所有的女孩子很快地都走上前去攀談，我維持著原來已被眾人認定毫無禮儀可言的慵懶姿勢，不太感興趣地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好不容易脫身走向我的邵雲。
他吁了一口氣，大有歷劫歸來之感。「小蘭，妳把香檳當牛奶在喝嗎？」看來他對自家堂妹這副引人注意的姿態也頗有微詞。
「因為我現在真的很想喝牛奶嘛。」我甜甜一笑，將杯子遞給經過的服務生。「目前哪位小姐有榮幸能夠搭你的車回去嗎？」
「除了妳還有誰？」他一臉迷人的笑意，卻聽得出是萬分無奈。「時間還早，妳想回去了嗎？還是有想去哪走走？」
說得也是，這麼早回去一定會被爺爺唸死。「你有什麼建議嗎？」
「當然是去妳最喜歡去的地方囉！」他笑盈盈地眨眼，拉開領帶，輕輕呼氣。「我也得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才行。」
根本就是他想去吧！我忍住笑，很認真地打量他。「這就是古人所說的『我不殺伯樂，伯樂卻因我而死』嗎？」
「妳似乎很樂見我水深火熱的樣子。」邵雲眼睛瞇起來，伸手捏我的頰。「哥哥我記得沒把妳教導成這麼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啊！」
我終於笑出聲來，拉下他的手，開始撒嬌：「哎呀，誰不知道我們家最帥氣迷人的邵雲有多少女人偷偷愛慕？為了你未來的幸福著想，這是必經的過程，我心裡也是很捨不得的。」
「恕我眼拙，看不出來妳哪裡有非常捨不得我。」剛一進來，明明很乾脆地就把他推出去死。
「再怎麼說，你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帥的男人啊！」我拍拍他的肩，看向飄來音樂的舞池一眼，興沖沖地提議：「算我彌補你，我們去跳舞好不好？」
邵雲笑眼一彎，嗓音溫文。「那根本叫做懲罰。」
「但經過最近的練習後，我進步很多了啊！」我笑著勾住他的臂，一副小鳥依人的表情瞅著他。「跳舞就是要常常練習嘛，你可是我從小到大的最佳舞伴耶！」
「那是因為都沒人有膽子敢跟妳跳舞吧？」他則是想逃都逃不掉的固定班底。
我眨眨眼，看著無奈卻不太堅持的他。「可是，我一直都很高興每次跟我練習跳舞的人是你喔。」
邵雲垂眼看向我，若有所思的。
「邵雲，這是不是表示我喜歡你？」我注視他的表情，卻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妳曾經討厭過誰？」
討厭？我微微迷惑了下，沒想過這個問題。
「小蘭，我很喜歡妳，但卻不是妳所說的那種喜歡。」邵雲頓了下，緩慢且慎重其事地說：「妳能了解嗎？」
第一次，我發現邵雲的臉出現像是人應該有的情緒，讓我有些反應不及。
「妳是邵蘭嗎？」
我吃驚地回頭看去，剛才不經意瞥見過的外國男子正站在我們後面，帶著禮貌又充滿距離感的笑容。
「我剛還在懷疑，沒想到真的是妳，親愛的邵蘭，我總算是見到妳了！」
呃？我愣住，看著那個男子展開雙臂、上前擁抱的歡喜表情，但邵雲卻很快就把我拉開，擋在我面前。
「嘿！你連自我介紹都沒說，這麼做是會嚇到淑女的。」邵雲帶著笑容，雍容自得的氣勢完全壓倒性地勝過眼前這名陌生男子。
我暗暗吁氣，心想邵雲之所以會被眾家名媛淑女當成最佳的結婚對象，根本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一不小心就會電到周遭的美女們。
「啊，抱歉，我忘了這裡是台灣。」他充滿歉疚地笑了下，視線落在我身上。「妳不記得我了嗎？在美國大四那年我們一起選修過企管課啊！」
我望著他好久，思索著那張笑臉。
「呃……湯瑪斯？」如果說在我打算隨便就混到畢業的大四那年，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拉我去修過一門課，那確實是有一點印象。
「妳想起來了！」他喜出望外。
其實，我想起來的只有名字。我掛起笑容，客套地打招呼：「你好，我沒想到會在台灣見到你。」
「我是為妳而來的，邵蘭。」他上前一步，誇張地執起我的手親吻。「請妳成為我的新娘。」
我忍著笑意，不太驚訝這種誇張的開場白。
因為這招先前已經有個人向我「表演」過一次，而今晚那個人聽說我出席宴會而他又不能參加後，非常不高興地傳了好幾封簡訊「警告」我，還派了玲一先生在角落隨時待命。
「邵蘭？」湯瑪斯看著我的笑容，一時意會不出來。「妳答應我了嗎？」
「我會考慮的。」我回以一笑，果然看到站在角落的玲一先生臉色驚懼蒼白，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怪了，我怎麼老是在想他？
「小蘭，我們該回去了。」邵雲輕聲說著，眼裡明顯有著見好就收的意味。「湯瑪斯先生，如果你想追求小蘭的話，請按照正常程序來，畢竟你剛剛用的那招已經有人先用過了，相較之下，只能說是了無新意。」
「有人已經向邵蘭求婚了！是誰？」
邵雲聳聳肩，擺出莫可奈何的表情來。「你都沒打聽清楚就跑來求婚，這樣是非常不智的行為。」
「我……我才剛到台灣，原本想直接去找邵蘭，但管家卻說她在這裡。」湯瑪斯神色有些窘困，表情焦急地望著我：「邵蘭，我還有機會嗎？」
「我說過，請你按照正常程序來，就算你是小蘭的同學也一樣。」邵雲輕鬆有餘地笑著。「但看在你這麼心儀小蘭的份上，我大方點跟你說，想要娶小蘭很簡單，打敗一個人就可以了。」
湯瑪斯眼睛一亮。「誰？」
「冲田總司。」
丟下一個名字當作結語，邵雲拉著我離開，我望著呆若木雞的湯瑪斯一眼，才看向好像在借刀殺人的邵雲。
「你這樣亂報總司的名字不太好吧？」那種口氣好像我是總司在罩的女人。
「怎麼會？」邵雲完全不認為自己有哪裡做錯。「小蘭，天天都有這麼多青年才俊上門求婚，妳逢人就說『我會考慮的』這種話，這可是完全達不到妳想要看到的目的與答案。」
啊，被他發現了。我吐吐舌，還以為這個遊戲能再多玩一陣子。
「小蘭，妳認為冲田還能繼續這種情況多久？」
應該不會太久，我想。「所以，你就打算把我搞出來的爛攤子交給他去處理嗎？」
「這是身為未婚夫應盡的責任。」邵雲一副理所當然的說著，完全不理會我愕然的表情。「無論妳最後得到什麼答案，他都不會放棄。」
「要是他放棄了呢？」
邵雲看我一眼，就像以前我猜不透他要用什麼方式騙過舞蹈老師的表情，那時候他是這麼回答我──
「妳的那顆腦袋真是白長了，小蘭。」
果然！我瞪住他。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一字不差！
「妳就照妳爺爺的意思，跟他安排的那些人去吃吃飯、聊聊天吧！這樣妳就能了解為什麼冲田一直不肯放手的原因。」
我皺眉。「你已經知道了？」那直接跟我說不就好了！
「別想要不勞而獲，小蘭。」邵雲看也沒看我，卻像看穿我的想法似的。「妳不是才說要自己努力看看？那就拿出一點幹勁來吧！否則，妳所說的什麼投資報酬率，回饋值可是很低的。」
「怎麼你一副比我還熱衷的樣子？」簡直跟爺爺沒兩樣。
「別這麼說。」邵雲笑意盈盈，誠摯到懷疑他的人會自慚形穢。「我這麼努力的原因，當然是希望我親愛的堂妹能找到幸福的歸宿囉！」
我盯著他看了好久，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以前到現在，那張臉真的很會騙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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