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洋過海來愛你】。秋人
斯薇娜望著原本就很瘦小的溫庭彷彿又更加清瘦下來,她淨白的臉龐掛著淡笑,身上仍是一貫的打扮,卻有一種隨時要消失的氣息。
「這是一個日本花藝家下個禮拜開展的門票。」
接過那張票時,斯薇娜握住她馬上就想走的手。「溫庭,妳要去哪裡?」
「在安東尼準備好畫展前,我還有一些時間可以去旅行,妳知道的,我總是愛到處亂跑啊!等到畫展那天就會再見面了……」
「溫庭,妳有跟夏爾解釋嗎?」斯薇娜不相信她如此平靜的表情,不相信她會這麼快就放下對夏爾的感情。「妳有跟他說那都是我──」
「斯薇娜,那是我的錯。」她想要笑得更瀟灑點,但卻牽動心口那一道不僅傷到自己、傷人更深的血痕。「我明明知道,卻還做了那種傻事,他不該原諒我,因為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不!溫庭,妳不能放棄!」她的錯誤為什麼要讓這兩個人替她背負?斯薇娜極力想要彌補。「妳別走,至少這個時候,讓我陪著妳。」
「我真的很高興認識妳!但,請讓我的心就這樣安靜下來吧。」溫庭上前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在斯薇娜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很俐落的轉身就走。
「咦?溫……溫庭!妳別離開!妳回來!」她大嚷著,卻完全得不到那疾步如飛的身影一瞥,像是夏天最後的風,消逝在街道的轉角。
斯薇娜神色緊張地撈出手機,顫抖地按下她從來沒有親自撥打過的熟悉號碼。
「我是夏爾。」
她一直那麼深愛的夏爾啊!斯薇娜淚流滿面,從未像此時這樣沒有氣質、沒有禮貌地朝他低吼著:
「快!快去追溫庭!她要走了,都是我的錯,夏爾,求求你,快去追她!她太傻了才會答應我離開你,求你快去追她吧!快啊!我怕她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正抱著琴譜走進琴室的夏爾停下腳步,聽著一向冷漠有禮的斯薇娜情緒激動,不停地在他耳畔吼叫著相同的名字。
那一個徹底傷透他的心的女孩。
***
「溫庭!」
一聲巨響之後,望了搖搖欲墜的夾板門幾秒,坐在畫室辦公桌前的安東尼才很困擾地望向這位最近突然跟他很常聯絡的俊美男子。
「夏爾,你可以用文明人的方式進來嗎?」他已經沒有預算修門了。
「溫庭在哪裡?」夏爾走到他的桌前低吼著,完全不像在問人。
那張盛怒難忍的表情讓安東尼愣了下,才端起正經的表情回答:「我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嗎?你們都分手了,況且,以你現在的態度,我有權不告訴你。」
「她騙我!」他氣得在偌大的畫室走來走去。「因為一個蠢理由,她竟然騙我!還以為用三言兩語的道歉就會讓我原諒她,我絕不原諒……」
嗯,看起來他完全知道真相了。「夏爾,你能不能別走來走去,我眼花了。」安東尼揉著額角,非常頭大。
「她到底在哪裡?」
安東尼望著他,淡淡地問:「你現在為了什麼而找她?」
沒想到會被這樣問的夏爾呆住,突然冷靜地站定在安東尼面前。
「夏爾,你為了什麼?」
他眼神淡定,以非常堅信的語氣說:
「為了繼續愛她。」
***
坐在火車站長椅上的溫庭,毛線帽壓得低低,遮蔽住她半張臉,在聽見傳來火車即將到站的廣播聲時,才慢慢地起身,揹著陪她走過無數歲月的大背包,往火車準備駛動的月台走進去。
人影重重,自火車月台走出的人不停地擦過她的肩,迅速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她沒有很注意,恍惚間,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移步到她面前,擋住只差幾步就跨進火車的她。
「妳打算就這樣逃走嗎?」
她驚訝抬臉,望住眼前虛幻得彷彿不存在的男子,難以置信。
「妳為所有的人著想的時候,為什麼從沒有替我想過?」
用力地被抱進懷裏,他好溫暖的體溫,劇烈起伏的心跳聲,每一種都讓溫庭的腦袋亂成一團,只能被動地被抱住,眼眶慢慢紅起來。
「夏爾……」為什麼他會來這裡?他不氣她了嗎?
「妳這個笨蛋……」笨女孩!
她吸了吸鼻子,好怕自己哭出來。「對不起,我太笨了,才會害你那麼傷心,我根本不敢想你會原諒我。」
「別離開我,好嗎?」
她低下臉,讓帽子擋住所有的表情。「你會後悔的。」
「妳對我後悔了嗎?」
用力搖著頭,她聲音有些哽咽。「我傷了你的心,傷得那麼重,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做的事……」
他望住她好久,才輕聲說:「妳真傻。」
一顆原本還在憤怒痛苦的心,在當聽見她打算悄悄離開的消息,那種一湧而上的不安感與茫然若失,就像整個人突然被挖空了一樣。
他已經沒辦法不去愛她了。
「夏爾……」
「和我在一起的幸福快樂,妳還要嗎?」
「夏爾……」
輕輕捧起她的臉頰,那一臉淚流不止的難過,深深倒映在他清澈的眼底,狠狠揪痛他的心。
「妳只知道我喜歡妳,但妳不了解從第一次見面到每一次見面,我一直都會像現在這樣將妳緊緊抱在懷裡,不想放開。」
溫庭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伸手環住他的腰。「對不起!」她真的好抱歉!
夏爾唇角勾笑,瘦削的臂膀竟剛剛好環住也瘦了一大圈的她。「沒關係,罰妳以後都不准離開我的視線。」
「哪有人這樣?」她又哭又笑,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醜。
「那是因為……」夏爾停頓下來,凝睇著她好久,才慢慢又漾開笑容。「因為我發現,我已經好愛妳了。」
溫庭捂住差點驚叫出聲的小嘴,直視著他眼底的情意,眼眶又開始溢出水意。「你總是讓我感到好訝異……」
「妳是不是開始有一點點喜歡我了?」他邊笑邊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頰。「妳還欠著我那個答案。」
「夏爾,我……」直到他想親上她的嘴時,她捂住他相當不安份的唇,既慌亂又很謹慎地說:「等一下!」
「溫庭。」他真誠的無辜眼神讓她轉開視線。
「你……等一下。」不……不太對!
「等什麼?」上次她說等一下的時候差點就讓她跑掉,這次她又想跑?
溫庭望著他,突然用力推開他,轉頭開始打手機,對象是安東尼。
「小甜心,妳知道嗎?我們的展覽終於有人要贊助了──」
「千萬不能把那幅畫拿出來擺!」
「什麼?哪一幅?」原本喜出望外的安東尼莫名其妙地聽著她氣急敗壞的語調。
「那根本不是拉斐爾啊!」怪不得她老有一種上當被騙的感覺!她兩手顫抖地抓緊手機,很怨恨地瞪了一旁還是滿臉無辜笑著的男人一眼。
「啊?」拉斐爾不是拉斐爾?安東尼有點被這個小甜心給混淆。「那妳花那麼多精神畫出來的是什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很絕望地回答:「……那是撒旦。」
「咦?」
從她抖個不停的手拿走手機,夏爾神色泰然地說:「安東尼,你暫時還是別管她在說什麼,我會把她帶回去的。」
「喔,夏爾,原來你找到她了。」安東尼像是放了一顆心,老神在在的交待:「再過不久就要展覽了,你給我好好照顧小甜心,聽見沒有?」
「我知道。」
說完,夏爾轉頭見她一臉懊喪狀,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哀怨。
「溫庭,妳沒有後悔的機會。」他索性直接將答案告訴她,挽著她的腰,拎著她那老是不知裝了什麼的大背包往回家的路走。
「為什麼?」
「無論天使還是惡魔,都不會放棄尊嚴或真愛。」
「你是說路西菲爾?」她會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這位被稱為智者的創世天使擁有神耶和華七分之六的能力,後來卻毅然捨棄天使名號,墜入地獄。
「不,是我。」
可惡!他這不就表示才不管她認為他是天使還是惡魔,他都不會改變心意?溫庭悶悶地瞅住他不放。
夏爾牽著她的手,完全沒有想要放開,沒有想要解釋自己霸道的行為。
兩個人走出火車站,一路上好久好久都沒開口,溫庭看著他好看的手就這麼自然地牽住自己的,永遠都不會改變一樣,乾澀的唇微動了下:
「我有一點點喜歡你喔。」很小、很小聲的。
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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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備記:
Lucifer (路西法) 原文為 Lucifinil (路西菲爾),是在歐美信仰天主的國家中所禁忌的名字。原為第一代的大天使長,代表及掌管光明與黑暗的創世天使(熾天使),因不跪拜神之子亞當而領三分之一的天使掀起首次的天使戰爭,成為墮天使;在「創世紀一章26節」的另一說法,是祂為了獲取更多愛而誘惑夏娃,但前者的說法比較常聽見。
另外,「撒旦」只是一個封號,並不是在說特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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