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洋過海來愛你】。秋人
斯薇娜還是一如以往的高傲表情，很高貴又難以接近。當溫庭看見她一個人孤獨地坐著輪椅眺望著河景時，她突然有些傷感起來。
「斯薇娜，妳一個人來嗎？」溫庭依然揹著她的大背包，穿著她破破的鞋子，以及一身非常隨性的穿著；她先是張望四周，最後，目光定在眼前神色平靜的斯薇娜身上。「我記得有一個男人好像常常跟著妳……」他叫什麼？嗯？威斯？還是威廉？
「威許。」斯薇娜輕聲地解開她非常困擾的表情，望著她一身風塵未定的樣子有些淡淡寂寞的笑意。「假使我的腳沒有受傷的話，他也會像妳一樣四處旅居，像一陣風，久久才會出現一次。」
聞言，溫庭不禁笑了，跟著自行推著輪椅的斯薇娜前進，直到兩人能夠好好交談的休憩椅旁坐下。
「記得第一次在這裡見面的時候，妳幫我畫了一張像。」
「啊，那時候妳還懷疑我是不是溫庭本人。」溫庭點點頭，猶記得那時候是一個很美好的天氣，她與她卻像是不同世界的人突然交集了。
比起那時候像是一尊美麗娃娃的斯薇娜，現在的她雖然依舊是那副難以靠近的高傲模樣，卻總覺得她好像變得更……該怎麼說？眼神裡多了一種想堅持下去的力量。
「妳一個人去找安東尼，又一個人約我見面，妳是不是有什麼話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些事溫庭一下飛機就從安東尼那知道；斯薇娜前天一個人到畫室去，並堅持要見她，只是她目前還不清楚這個原因。
「請妳離開夏爾。」
溫庭笑容凝結，望著表情堅定的她。
「因為妳喜歡他？」這個世界不是同情就能活下去的社會，尤其是感情。
斯薇娜淡淡勾起笑容，說了一個出乎意外之外的答案：「因為我必須讓威許死心。」
「威許？」這是從剛剛第二次聽見這男人的名字了。
「威許深信我還愛著夏爾，所以，只要夏爾留在我的身邊，他就算再不願意，他也得離開我。」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三個人的關係怎麼這麼複雜！溫庭有些混亂地扶著已經不太理解的小腦袋，望著表情很理所當然的美女。
「妳要夏爾留在妳身邊不是因為妳還愛他？只是要威許離開妳？」
斯薇娜點點頭，輕輕交握著十指。
「以前，我們三個人剛認識的時候，我想要成為一位舞蹈家，夏爾是鋼琴家，威許那時候已經是在全球旅居、小有名氣的專欄作家，也因為那時候我和夏爾還在學校進修學位，兩個人常見面，我非常喜歡夏爾，但他總是很有禮地避開我的示好，就連我意外出了車禍後，夏爾也跟現在一樣，繼續他的進修，但則經常跑得不見蹤影的威許卻來到我身旁，再也沒有離開過。」
聽到這裡，溫庭大概有些了解他們的感情──簡單說，就是三角關係。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夏爾只把我當成朋友看待，從沒有想要進一步，雖然知道，但還是很難放下那份感情……」她語音不穩，輕輕地喘了幾口氣，才抬眼望向滿臉不知所措的溫庭。「夏爾喜歡妳，非常喜歡，但能不能請妳將他讓出來，一陣子就好，只要威許離開，妳就能再回到夏爾身邊。」
「威許喜歡妳……不，說不定他非常愛妳！」她想，一個已經不知道繞著地球跑了幾圈的人能為了一個女子而停靠，他的愛想必要比斯薇娜口中所輕描淡寫的，更加刻骨銘心。
「我不要他愛我。」
溫庭望著她，反問：「那夏爾就可以了？」
「誰都不可以！」斯薇娜低喊著，激動地握住輪椅的兩邊，緊到指節泛白。「不能愛我！我只會拖累別人，什麼事都做不了！」
「斯薇娜……」溫庭沒有想到，她對自己會有那麼灰暗、卑微又可憐的想法。
「妳知道嗎？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我本來是想趁威許離開的短短幾分鐘，從這裡翻下去，只要掉下河裡，下半身已經癱瘓的我絕對能活活淹死！要是能夠這樣就結束現在這一切的話──」
「斯薇娜！」溫庭快速地握住她冰冷的雙手，緊緊的。「妳怎麼能這樣想！我很高興那天能夠見到妳啊！」
「我不要拖累任何人！」她哭得像是世界末日，從她知道她不能再跳舞以後，她首次痛苦萬分地哭訴著。「我只會跳舞！現在我卻什麼都不能做，每天每天，一睜開眼就要依靠別人、麻煩別人才能活下去！我不要這樣！」
「如果我不能再畫畫的時候，我也會非常難過。」她輕聲說著，抹去她的淚水。「只是除了畫畫之外，我也喜歡唱歌，還有很多喜歡的事情可以去做……斯薇娜，妳也一定還有妳喜歡做的事。」
「我沒有喜歡什麼事可以做。」
「那麼，我們就一起去把它找出來。」
斯薇娜望著有些慌亂卻又很努力想要表達關心的她，淚流不止。「那能夠讓威許徹底放棄離開我嗎？」
「等我們找出妳喜歡的事情後，我們再討論這件事好嗎？」
「可是──」
「斯薇娜，妳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沒有閒空可以理會威許了。」溫庭走到她後面推著她沿著河堤走了起來，動作不甚俐落卻很有活力。
「現在的斯薇娜可是一個大忙人！」
被推著走的斯薇娜淚痕未乾，一臉的茫然。
什麼都不能的她，還會有什麼事好忙？
＊＊＊
斯薇娜出門了。
威許到達她家門口的時候，不知第幾遍聽見她的父母親對他說這句話，最近的斯薇娜出門次數相當頻繁，而且早出晚歸，常常都讓他找不到人，手機打了也沒人接，讓他有些擔憂。
他拿出手機開始撥號，意外地，很快就被接通。
「斯薇娜……」
「咦？威許？你找我什麼事？」
「我今天到妳家──」
「我已經出門了。」
「我知道。」他有些無可奈何之色。「妳現在在哪裡？」
「現在？在火車站。」她像是在趕什麼似的，口氣急切。「我待會要去波爾多，可能要兩天才能回來。」
去波爾多？他緊張地追問：「妳一個人去嗎？為什麼不找我陪妳……」
「有朋友陪我，我們約好要去酒莊……啊，我要上火車了！」
「斯薇娜……」
威許才要開口，通訊就被切斷，他瞪著手機好久。斯薇娜有什麼朋友會是他所不知道的？她從腳受傷後就很少跟朋友往來，會有哪個人突然跑來找她！而且，還是天天來約她出門！
「可惡！」
這個人到底是誰！
另一方面，正拎著一堆東西上火車的兩人──
看著她已經能夠很俐落切掉手機通訊的溫庭，突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忍不住低聲問道：
「妳沒有跟威許說，妳是跟我出門吧？」
斯薇娜搖搖頭，望著好像一臉貪生怕死的她反問：「妳不是叫我別說嗎？我都只說是朋友，沒有說是妳。」
溫庭乾乾笑著，她覺得現在威許一定在詛咒她……
「怎麼了嗎？」斯薇娜美麗的臉龐引來許多人的回眸，但她泰然自若，完全只顧著和那個最近親密起來的「密友」交談著。
「我在想，參加的所有課程裡，妳好像特別喜歡插花這門課。」溫庭轉移話題，並不想在此時打斷斯薇娜好不容易重建出來的專注力與自信。
這不止是為了斯薇娜好，也是為了威許好，假使威許一直跟在斯薇娜身邊的話，斯薇娜恐怕很難自己重新站起來，因為威許的愛讓她很依賴他的存在，這個可能連斯薇娜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吧？
所以，她委屈一點，再被威許詛咒一陣子好了。
「花藝真是一門非常有趣的藝術。」斯薇娜笑得眉飛色舞，開心地翻開手上的花藝集滔滔不絕地說著：「妳看，我昨晚看見這個澄黃色的蘭花有一個俗稱叫跳舞蘭，仔細一看，還真的有點像是一對男女在跳舞。」
溫庭順著她的目光也跟著點頭。「對了，在台灣現在還有新的品種，叫開口笑，形狀更像是跳著華爾滋的男女。」
「開口笑？真有趣的名字。」她欣賞著手上的花藝集，臉龐光采動人。「台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兩人好不容易在火車內坐定後，溫庭才騰空回答她：「台灣這個地方從全球地圖來看，可能比米粒還小！但台灣人的熱情友善讓人非常印象深刻。」
「就和妳一樣？」斯薇娜還記得，幾天前的茶會裡她說過她是台灣人。
溫庭呆了下，傻傻笑著點頭。「對，跟我一樣。」
她傻得在幫一個要她跟男友分手的女子找尋夢想，還陪她參加各種不同的課程，甚至還變成朋友有說有笑……為什麼當初她沒有氣到乾脆把這個女子掐死算了？不，她應該要掐死自己。
「溫庭，妳看這個櫻花好美，什麼時候我也可以去日本親眼看看？」
溫庭看著眼前只是單純因為看見書中璀璨就綻放開來的笑顏，彷彿讓整列火車都亮了起來，那滿樹的櫻花哪有眼前這個找到夢想前進的女人漂亮？
「只要妳想去，隨時都可以！」她笑著回答。
無論現在還是以後，溫庭知道自己依然很願意在斯薇娜需要的時候扶他一把，真的，就算以後被人說是傻瓜笨蛋也好。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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