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灰色的後背包。
大大的，沒有任何夾層及小口袋。
一條束繩、一個蓋布，以及一顆固定蓋布的扣子。
背帶、縫線、扣子、束繩，全都是灰色的。
整個背包配上他的人，在黑暗中更顯陰鬱。
他在一個黑暗的空間，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可也看不見光從何探入，那明亮令他的眼仍看得見灰。
他打開灰色的後背包。
塞進，塞進，塞進，塞進，塞進，塞進，塞進……
背包沒有很大，背上後的大小，
頂多僅能占住成人肩部以下至背部的三分之二。
所以他塞不下了。
可是他還是不斷在黑暗中，隨手拿起一樣物品，塞進。
塞進，像強迫症患者一樣。
他就是非這樣做不可。
縱使再沒有一點點空間、一點點縫隙，
背包的形體已經變樣，他還是塞、塞、塞。
他不得不。
黑暗中有道聲音。
「為什麼，要一直找東西塞進去？」
他緩下動作，慢慢地回答；「滿足。」
「滿足什麼？」那聲音又問了。
「背包好空，全塞進去了，才會滿足。」
「背包已經沒有空間了，你該滿足了。」那聲音的語調，有絲勸阻的意味。
「一定還塞得進去，一定可以！」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還有東西沒塞進去。」
「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我…我不知道，我找不到，所以一直塞。一直塞，一定會找到它的！」
他試著說服那道聲音，卻也像是在催眠自己。
「會不會，你已經塞進去了呢？」
男人激動起來，用力地搖著頭。
「會不會，你已經塞進背包底了，只是你沒有發現呢？」
男人不說話，只是搖著頭。
「把東西都拿出來吧，從頭找過一次，或許它早已入袋了，
真的只是你沒發現。」
那聲音的語氣從懷疑，轉變為誘導，像是不忍男人的強迫症行為。
男人遲疑了會兒，慢慢地，把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東西很多，他拿出一樣，便認真端詳一樣，
想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真正想塞進去的東西。
一直到灰色背包裡，只剩下兩、三件物品，男人的動作更慢了。
倒數第二……最後一個…………沒了。
灰色背包裡頭，再沒有東西，連一根頭髮也沒有。
男人慌了，將背包周圍，方才拿出來的東西一個個摸過、看過、查過，
再把背包倒過來，一下、一下地用力扯動，
希望地心引力能好心幫他把東西找出來。
可是背包沒有夾層，底部空了，就是全空了。
那東西，不在裡面。
男人瘋了一般，將頭探進背包內部。
手的觸感或許會騙人，外觀可能有死角，
直接將眼睛擱進去，或許…或許可能找得到！
沒有！
沒有！
全都沒有！
男人又將背包周圍的物品摸過、查過、看過，
沒有，還是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別再看了……」聽得出那聲音，有絲不忍。
「你到底在找什麼東西，想把它塞進去呢？」
男人緊抓著灰色背包，束繩被拉到最寬，
鬆垮垮的布料垂著，顯示裡頭空無一物。
男人淌著淚：「快樂。我找不到我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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