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島2005年的聖誕節。跟西方終於有同樣過節的意義是,午餐是家族聚餐。集合了超過四個家庭吧,席開相連兩個包廂,享用吃到飽的日式料理。難得我沒帶微笑出席,自顧吃自己的。一樣到了餐後的咖啡,才覺這餐有滋有味。這不是囂張也沒耍大牌,超過十五人的場合,就算有人中途落跑,也不易讓人查覺。(敏銳如我,還真沒發現某一人的離開。)訣竅是開場跟結尾有親切地笑著招呼便可以。感想是,近幾年我早是少量多餐的實行者,僅僅對精緻食物有興趣。也忘了是誰灌輸類似思想給我,之後便像魔咒一般給我道德壓力(可我明明不是啥衛道人士。)我們在這享受吃不盡的美食幾近浪費,而有更多角落裡的人們還聞不到熱食的香氣。這世界是傾的,不公平。再者,總是為一場首輪電影兩百元掙扎看不下去,卻又老能一餐七八百元地吃,真是荒謬以及矛盾。正向一點是,勉勵自己多拼經濟。
黃昏幫大姐去車站跟友人拿東西。她是彰化人收假回台北上班,火車停靠台中,我們就在月台上碰面。我於是走路。一直是喜歡散步的,可以四處亂看。這會,就在路邊的小階梯上看到一對老爺爺老奶奶相依偎地坐在階角,奶奶把頭埋在爺爺的肩裡,似乎十分悲傷,爺爺也不停在跟她細訴些什麼。我走過他們,回頭又望,仍遺憾自己從小被教育成沒熱心的傢伙,不敢去詢問他們可需要幫忙。
越靠近車站人越多,因為太愛瞄人,我假想自己是隱形透明的。穿過地下道,有遊民在睡覺,一時佩服起他,人來人往且大家目光飄來飄去的,換作是我可絕對睡不著。一個轉角出口有四五個人圍在階梯上賭博,在冬裡,看上去挺熱鬧溫暖的。踏出地下道準備進車站,又看見一個老人坐在路旁拿兩根細針在織東西,原以為是圍巾,細看才知竟是尼龍繩質材的手提袋,他身旁已放了幾個成品,不知有沒有要賣。差點就想跟他聊聊。
跟機器買月台票的時候,讓我糗地不知臉有沒有紅。找來找去看不到月台票票價,印象中是六塊還七塊錢,投了幣月台票那盞燈就是不肯亮,問了隔壁的路人小姐,她也不知道,還說好像只要兩塊錢。退幣鈕也好像沒有,心一狠(其實是窘到不知所措。)看了電車票價,就投了一張車票出來。目的地是一個好友的家。該找我兩元,我在退幣口摸了半天也不見錢掉下來,想是機器真有問題,不是我笨。一看票上印了1225的日期,竟還孩子氣地開心起來。雖然,耶誕節不是我們的節日。
距離大姐友人的車班到站還有半小時。我在月台裡閒晃。先是坐在第一車最少人的地方,看染上夕陽的雲層怎樣消融,老房子屋頂的大白貓怎麼走,還看到兩排鐵軌朦朧的盡頭就是那圓滾滾疲憊的火球,如此匠氣的景色,舒服得讓人直覺人生還是美的,無意義也是美的。時間還有,就又走向月台另一頭,擦身而過是匆忙又匆忙的旅人,難得我在車站不趕車不辦事不送人不接人,自覺就被對比悠哉地像個遊民!就,更自在了起來。
車來了,友人從車廂間人群裡出現,我給她一個擁抱,互祝聖誕快樂!她把要給大姐的東西給我,我從外套口袋掏出了四塊巧克力給她,兩個人又是一個大大的擁抱。沒說上幾句話,車要開了,我便好玩地站在月台邊,裝哭裝不捨又用力揮手地把她送回台北了。
天色一下就暗,我又走地下道回去。編手提袋的老伯不在了,那群賭客依舊,彷彿連站的位置都沒變過。睡著的遊民起床了,對著人群拜啊拜,期望施捨。可能早前的注視,我竟對他起了情感,一度想給他錢。但,又覺得自己與他並沒什麼不同便作罷。一路又以人啊景啊為零食(想起朱少麟在新作【地底三萬呎】裡寫帽人,說他是寂寞的鬼,以視覺攝食,所以帽叔最對我味口。)當自己是透明的,踱步回家。一切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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