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了幾個月的茱比亞,也總算是慢慢適應了這裡的氣候還有生活習慣。熱鬧的氛圍總和家鄉那種充滿潮濕雨味以及灰暗的氣氛相反。她在這裡認識了很多人,都是些很溫柔的人,雖然她從別的國家來,他們總對她很好。
像是格雷的好友納茲大人、艾爾莎小姐或是露西小姐。
這些人就如同這個國家的晴朗天氣一般,每個人都充滿著蓬勃的生氣。
有的時候,茱比亞會覺得自己十分的格格不入。
「茱比亞,你要和我去北方嗎?」格雷坐在書桌前,拿著毛筆懶懶地寫著一個又一個的字。
那似乎是烏路要格雷一定要在今天之前完成的文件。早上聽到烏路打人的時候說的,那份文件已經被格雷拖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茱比亞在來到這個國家前,曾經學習這裡的語言以及文字。但怎麼樣說起來,對於她來說都沒辦法親近而且流利。也許是發音不同,自己國家的語言是帶著哭泣般的鼻音,軟調似的說話。
格雷曾經笑著說過,說好像是在唸咒語。但是這個國家的語言就和這個強大的國家一樣,因為歷史悠久而繁複,聲調鏗鏘像是敲鐘般那樣的聲音。若拿路來比喻,家鄉話像是迂迴轉的小路,而這裡的語言就像是一條筆直寬廣的大路吧。
「北方?」她困惑著回了聲,看著一個個字從毛筆的底下溜出。
「啊啊、是啊。雖然我們住在京城這裡,不過烏路跟我還有里昂,實際上都是北領地的人。只是因為職位所以住在這裡啦。因為那邊發生了點事情,皇上要我回去處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文件已經寫到最後面了,還是因為有機會可以回家鄉,格雷聲調開始變得十分愉快。「你想要留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去?」
在這個時候茱比亞總是忽然感到窩心。這個家裡的每個人,不僅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許多事情也都尊重她的意願。她以為自己身不由己地嫁到外地,來到這邊也會必須忍受很多事情,沒有選擇權的被迫要跟隨著這些人的腳步,但相反的事情是,她在這裡遠比在自己的國家內還要輕鬆自由。
「……我想,一起去。」她說的時候不自覺的低下頭。她並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意見,以前總是事事配合著就好,沒有想過原來有人會這樣在乎她的想法。
「太好啦,我還擔心你不想一起去。」格雷咧嘴一笑「那邊很冷,明後天我拜託露西和你上街去買新衣服吧。」
乍暖還寒的初春,園子裡的樹開始抽芽。青綠色的嫩芽開始點綴孤單了一整個寒冬的樹枝。
格雷看見茱比亞穿上買回來的粉色衣裳,不禁微笑地說「你很適合這個顏色。」
在茱比亞藍色的瞳孔裡,格雷露出了笑容似乎就像融化冬天,帶來春天的暖陽一般。她靦腆的低頭,臉上染了那些含苞待放花朵的顏色。
***
北方領地是個終年被白雪覆蓋的地方。南方的春天是無法觸及這裡的。
格雷說,這裡只有冬天,沒有其他季節。只分下著雪以及沒下雪。
真是不可思議啊。這樣寒冷的地方卻可以生孕出像格雷大人這般溫暖的人。
沒下雪的時候,藍天看起來清澈無比,像沒有一絲灰塵沾染的鏡子般透亮。
「如何?漂亮嗎?」格雷的聲音落在茱比亞的耳邊。讓她從一片雪白中回神。
「是的。我覺得十分的美麗。」她不自覺的微笑。也許是因為已經相處了一段日子,接觸格雷的時候不再像當初那樣的惶誠惶恐,儘管只是很微小的變化,卻讓她已經多了自然還有親近感。
「你的國家那邊,長的是什麼樣子?」
「…...那是個常常下雨的國家。」她只是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就如同這邊的雪不會融化,那裏的烏雲好像也不曾散去過,一直壟罩著那個小小的國家。
那是種陰暗潮濕的感覺。她的國家從前因為十分的小,而必須在大國中間周旋。直到她的父親開始連年的對外征戰才好不容易有現在這樣的地位。不過說什麼這樣的地位,也不過還是需要以和親來換取大國的保護和資源的地位罷了。
如果說實話,她並不喜歡自己的國家。但對於養育她的土地以及人們她確實抱著感激。
「下次,換我跟你去你的國家。」
「咦!?你要來?」對於格雷忽然的提議,茱比亞著實的下了一大跳,完全沒有掩飾的表現了困惑和訝異。她立刻發現自己的窘態,悄悄的低下頭。
「你不想要回去嗎?」對於她如此訝異的樣子,格雷好笑的提問。一個女孩子獨身嫁來異地,難道不會想要回自己的家看一下嗎?儘管茱比亞表現得很不明顯,但格雷可以感覺的到她對於身在別人的國家感到不安。食物上面一開始似乎也都不太能習慣。畢竟他們倆個的國家可是連人民的主食都大不相同啊。
這個時候格雷忽然想起第一眼見到茱比亞的時刻。那種她和一切都不相襯的感覺。
啊、大概是因為他們背後都帶著自己國家的影子吧。他望進茱比亞藍色的瞳孔。
「想….。」她小聲地回答。
她雖然並不喜歡自己的國家,卻還是會眷戀著以前的一切。那些堆積出她的一切。
像是有著薑辣味道的獨特甜餅、五顏六色的編織手鍊,以及帶著雨水冷冽味道的羊毛衣服。
「雖然現在只是口頭承諾啦,也不知道必須要等幾年。不過如果有機會,我們就一起去你的國家吧。」格雷聽到她的回答後,這樣告訴她。和親過來的女子,並沒有那麼容易就可以返國,有些人也許一生都不會再回去了,也從此不會再見到自己的家人。不知道是幸運來是不幸運,茱比亞並不是嫁給皇上或是皇子,而因為是庶出的公主而被嫁給了格雷。
「…..謝謝。」她抬頭,看見格雷深邃的漆黑瞳孔映出自己藍色的身影。
然後她藍色的眼睛裡也映上了格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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