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My Eyes Hi, this is Jessica, a girl whose viewpoints of life are placed here. Through her eyes, you may discover and rediscover both a different and a familiar world. Hope you’ll enjoy 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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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掛上電話之後，把電話擱在一疊紙和文件夾上。






現在是早上，
晶亮的陽光在窗簾縫中閃爍，
身上那件輕灰色的無袖連身裙擺歪歪斜斜地垂到台階上。

我一點力氣都沒有。

在你那裡的陽光，就是從前無數個一起度過的早晨，也像今早的陽光吧？







我是你的工作。
十歲的時候，一位老師把我引薦給你，從那天起，我成了你的學生。

然而也不是。
你窮，也知道我母親獨自養我負擔很大，你學費收的比外面少。
你隨便我任性，隨時打個電話過去，隔天就可以上課。
你常虧我，我也不會客氣，一定虧回去，雖然幾乎都是你贏。
你有展覽，都會告訴我，我都會努力去替你捧場，也一定會努力跟你A紀念品。
你參加徵選比賽，我正好比賽得獎回來，笑著告訴你「幸運會傳染」。
你果然得獎了，我在電話這頭又叫又跳，我一直相信你可怕的才華不可能被忽視。
你和我聊你貧窮的成長過程，你和師母之間的相處方式。
你告訴我你對經濟的負擔，你對家庭的愧疚。
你分享一幅作品背後，你對童年時隔壁大戶人家的女兒，那股淡淡的想念。
你跟我抱怨出版社印刷色差過份嚴重。
你叫我自己計算哪次該給學費。
你問我沒有父親的感想。
你還硬是問我第一次被搭訕的情形，
我靦腆地講了，還嫌我講的很無聊，因你沒有談過戀愛。
你在我面前幸福地注視著剛會學走步的小女兒，
或者驕傲地說剛成為小哥哥的兒子，真的長大了。
你指著一張畫說(你從來沒有這麼嚴肅而鄭重地說)，未來我希望你至少畫到這樣。
又說，等你再多練些，你就能幫我分攤些工作了。









葉珊曾說，他在詩裡找到最純淨的世界。
對我而言，上帝之後，我在藝術裡找到最純淨的世界。

因此當三年前我跳身出來，每一次回你那裡，我都很快樂，也很難受。
很快樂因無形中你的頂樓工作室成了我的避風港，
很難受很害怕因為每一次我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髒，
更不用提廢的離譜的能力。


再一年，我正式停止去你那裡。
不需擔心關係變化，雖然捨不得。







「喔那以後如果誰敢用我的圖不付錢就不用擔心版權問題，派你上場就好，哈哈！」
你問我大學唸哪後笑著說到。
你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你什麼都沒有說。
即使我又說了些背著我們默契的話，你依然只是笑笑地聽。
正因為如此，我知道你懂。
一股強烈的力量揍了我一拳，
很悶，很痛。
重點不再是我唸哪怎樣，是你懂。



這麼多年以後，
我從一個小女孩，一個你會故意放任去犯錯、再有趣地教導的小女孩，
到一個近兩年沒見面超過三次，每次打電話回來卻都是來撒嬌問問題的大女孩，
你，依然在和生命的無奈搏鬥。更多。
一股強烈的力量揍了我一拳，
很痛，很悶。



你的頭髮，我印象中的二十八歲(你笑翻了，就是我第一次見你時你也不止這個年齡)，什麼時候也灰了。
那年你從門外刺眼的陽光走進來，一手拖著半根樹幹，愉快的說：「哼，那我們就來玩更大一點的。」




這麼多年以後，
你和我，
依然是兩個歷程不同，但互相映照的生命體。
即使我們什麼都沒有說。











我也是。
我也是，老師；我也是。即使我什麼都沒有說。
什麼都沒有說。





懂的太透澈，於是靜默。
因為生命不在乎言語，陽光閃爍間便回歸平靜。

2007.9.23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