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My Eyes Hi, this is Jessica, a girl whose viewpoints of life are placed here. Through her eyes, you may discover and rediscover both a different and a familiar world. Hope you’ll enjoy it :)

980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十七年，第一次目睹這樣的盛況。所有的同學都在討論，精心準備這個感恩的時刻。
　
　　一直以來總偷偷慶幸這個盛大的節日是在暑假，要不，聖誕節要佈置教室，教師節要送花作卡片，母親節要畫「我的母親」兼作紙康乃馨，父親節就多了要跟老師解釋半天那篇無法完成的作文－「我的父親」的麻煩。不過我還是做了一張卡片，那是小學時候的暑假作業。還記得做完的時候，我拿去問母親：「裡面要怎麼辦？不知道寫什麼。」母親看了看，聳聳肩說：「隨便你囉，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不然這麼寫吧：
　　「『雖然在我的成長中您總是缺席，還是祝您事事順心、父親節快樂。』」

　　是了，你在我生命中一直都是缺席，未曾出現。

　　年紀幼小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你這號人物的存在；也許是因為當時社會不以問人隱私為樂、不以家世為評斷標準，也許是因為，同學從沒問過。稍大，依然是稚嫩的年紀，漸漸意識到自己的不同。猶記某天晚上，缺月高掛的窗邊，我偎在母親懷裡，仰著小臉問道：「媽咪，爸爸在哪？」母親顧慮到我的年紀尚不足以了解，便安慰說：「他在國外工作很忙碌，等他寫信來在告訴你呵。」然而日後不知怎麼地便漸漸明白，其實就是「離婚」。
　　母親向來教導我：「為人清白，無事不可對人說」，然而在這件事上，那時她卻要我「能不要提就不用提」。當時並不明白，直到日後懂得道理時，才體會母親的用心和保護：台灣應該很平等開放的，不是嗎？對於單親卻仍然多有非議，許多家長也會禁止自己的子女和單親的小孩玩的。就拿我國中時的好朋友為例子吧，她湊巧也單親；交了男朋友卻被對方的母姨等的羞辱了一頓，難聽的字眼全用上。除了安慰她、看她哭的很傷心以外，心理也多有所不平。回家後，母親語重心長的告訴我：「Jessica，你要有心理準備…將來你也可能遇到類似的狀況－沒有爸爸的女生是缺了一口的蘋果；蘋果那麼多，為什麼偏要挑有缺口的呢。」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從來不以沒有父親為恥，我以我的母親為榮。
　　工作，背負一個家，照顧外公外婆，你能想像母親有多偉大嗎？她是我看過最善良純真，最努力付出一切的人了。你和母親分開的原因，也許是個性不合吧？小的時候不敢問，長大了覺得那是你和她之間的事，因此，也不問。對你不好奇嗎?確實我夢過你，僅一次，在小學的時候。夢中母親和我在一家寵物店裡逛，等你來。夢結束的最後一幕是寬寬闊闊的大馬路橫在店前，因為遠方塞車，意外事故，或者有急事，總之，最後你並沒有出現（再次印證心理學夢的材料:P）；從此之後，你也沒有機會再出現了。
　　Milan Kundera：「沒有方法可以驗證哪一個決定是對的，因為任何比較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說來就來，轉眼就經歷了第一次，沒有準備的餘地。」有些同學會在我面前盡量不提自己的父親，他們真的善良。然而他們誤會了，聽他們談論自己的父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不會因此自傷。因為生命只有一次，當第一次就是最後一次，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比較」有你的生活會比較好。事實上，我衷心地認為現在的生活很好，自由自在，平靜美好，母女倆總是想去哪說一說就敲定了，不用管有沒有第三個人抱怨塞車，囉唆他看不到球賽，擔心他外遇，害怕他生氣，也不會聽到為了襪子亂丟或者牙膏從哪裡擠比較好這種無聊小事而引發的吵架。唯一個缺點是所有「可能比較適合男人」的工作全得自己來，要不，跟二姨丈借雙舊皮鞋放在門口，學學怎麼換水龍頭，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了解嗎?

　　終其一生我都不願對人以父相稱，尤其是你。你對我來說不過是陌生人，路上認不得，也不曾在我快樂或者悲傷的時候在腦海中閃現；連你的名字，都是幾年前為了申請講學金時從戶口名上瞥到，才大致知道怎樣寫的。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至少你什麼都沒有留下，特別是沒有留下一屁股債，也遵守母親那時候說的「好聚好散」。至於我的母親、表哥、阿姨姨丈、外公外婆多位家人以及好幾位師長等等，他們都非常愛我，對我很好，我很慶幸自己的幸運。

　　古人失怙要丁憂三年，如今你雖生死未卜，於我倒也相差不遠。也許在眉尖，也許在身高，也許在耳垂的分離與否－不管是什麼，我讓你的姓氏，你唯一存在過的證據，跟隨我將近六年。從今而後，別人不會再說：「你的名字感覺高不可親」；當別人問起我的獨生女生活，也不能瀟灑地答道：「『高』在字典裡也是那部的唯一一個字啊！」(其實我從沒有這樣說過，只是很想試試)；而你，成為一個只是約定俗成的倫理。

　　別了。







2006.8 誌
pic:2003年為了落款自刻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