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My Eyes Hi, this is Jessica, a girl whose viewpoints of life are placed here. Through her eyes, you may discover and rediscover both a different and a familiar world. Hope you’ll enjoy 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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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的記性越來越差。
　　
　　從忘記今天是幾月、星期幾，忘記自己有哪些股票，忘記自己東西藏哪裡，到不記得上一餐吃什麼、早上做了什麼、前一句話說了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常常會被她問的問題嚇一跳。日復一日逐漸習慣，習慣她同一件事情在同一個時段裡問超過四次，習慣前後說話反覆不一（例如一下說她要吃甜的，一下又說她沒有這樣說），習慣她因為找不到東西發脾氣，約好要出門結果時間到了卻看到她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就連外公都開始替她記事情，把最期內她說過比較重要的事情用大字報的方式記下。
　　有時候仍然會因為她的舉動而驚訝，並且感嘆。例如她弄丟的那隻鳥，她有天問母親說為什麼大家都叫牠「寶貝」；母親感到莫名其妙，因為寶貝這個名字正是外婆自己替牠取的，只是後來也叫牠「啾啾」。

　　寶貝是一隻十分漂亮的鸚鵡。翠綠色的羽毛，長長的尾羽，伶俐的眼睛，旁有兩撇絳紅；一雙鳥爪強而有力，什麼東西都喜歡先用藍色的爪試一試，站在手臂上的時候可以感覺一點重量和微溫的熱度。會認人，會記恨，非常聰明，可以學電話按鍵聲，各種音調的「寶貝」和「啾揪」，和一串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胡亂嘎叫（母親每次都笑稱：「那隻鳥又在罵人」）。
　　買給外婆的理由是因為她常常想逗弄我們家的兩隻Love Birds，盯著牠們看。雖然牠們是手養鳥，但畢竟是小型鸚鵡，對於陌生人總是比較容易害怕（要是寶貝，不分青紅皂白一徑先飛到客人身上看一看）。考慮了很久，母親和二阿姨才去買牠，還先在我們家養到快要變成成鳥的時候才送給外婆。

　　前幾天牠飛走了。外婆非常傷心，不吃晚餐，執意要找鳥。兩著眼睛瞪的好大，嘴角下垂，樣子很可怕。母親和二阿姨看了擔心，先是好說歹說才讓她不在晚上出門，約好隔天早上去找的，而一大早二阿姨趁五點外婆還沒出門之前又自己先去找一次。六點回到家，想外婆大概也準備要出來找了，沒想到開門看到外婆穿著睡衣坐在窗邊，她完全忘記自己的愛鳥丟了，當然也不記得她說過要找鳥的。

「她真的老的一榻糊塗了，」二阿姨嘆到。叫人好憂傷。

　　後來母親和二阿姨偷偷跑去買了一隻同種的雛鳥，不過顏色比寶貝淡些，像橄欖的顏色。於是她們叫牠「橄欖」（台語），可惜我的台語實在不太好，被我叫起來像「臭瓶子」：P 　我們一邊餵牠一邊開玩笑說，乾脆跟外婆說鳥找到了，只是因為在外面被嚇了一回所以顏色褪了一點，體態瘦了一圈，羽毛掉了幾根，而且不敢開口講話，要再幾天的安撫就好了；說不定外婆會相信，至於外公的話，跟他商量一下就好了。

　　橄欖是隻很可愛的鳥。外婆過兩天後看到牠之後非常高興，在牠的窩旁邊一直看牠，抱牠，並且又叫牠「啾啾」。從晚餐時聊天的內容來看，外婆現在對寶貝的印象應該是曾經養過這樣一隻翠綠的鳥，至於失去的悲傷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突然覺得，也許失憶症是好事。

　　現在只能在不好過的時候想想，
　　說不定外婆有一天，有一天會忘記她曾經怎麼樣也不願意去拔掉她嘴裡一顆從前沒弄好、只剩牙根還不定期浮腫的齒。
　　說不定外婆有一天，有一天會忘記她曾經怎麼樣也不願意去動膝蓋的手術。
　　前者，只要一發作就會造成她心情極度不好，什麼都不吃，也不想出去，全家跟著捲暴風，同時也讓我剛搬到新家不久就吃了整整兩個月(暑假)的稀飯。(吃到自己都覺得牙齒也軟了)
　　後者，軟骨差不多已經磨盡，一痛起來外婆走路一跛一跛，也是心情不好，平常不喜歡運動就更不動了。
　　說不定有一天她會都忘記，去看牙醫也去動手術並且復健，對她也比較好。


　　這是一種苦中作樂的辦法，疲倦中存的希望。





2006.4.26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