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下課的尖峰時間,熱鬧的小吃街上擁擠的不像話。賣香腸和賣泡芙的攤販一人佔據一邊,硬生生把一條已經很狹窄的小巷切成彎曲的迷宮,出口正是兩家都賣木瓜牛奶和綠豆沙的攤子,各自被一圈層層包夾等待飲料的忠實擁護者緊緊圍住。
天氣如此洽到好處,寒流已經急忙趕至另一個半球去製造議題了,早早預約的盛夏酷熱應該還有剛好一個季節的時間才會送達,介於冬夏兩者之間的春天,是這麼的宜人,以致於街上塞滿了成群結黨的情侶,看似剛從漫長的冬眠裡悠悠醒來,手拉著手,以還沒完全醒來的速度,搖搖擺擺地走出溫暖洞穴覓食。
這當然是令人欣喜的景象,欣欣向榮的一切,空氣中散發著揮之不去的雙倍費洛蒙與錯綜交雜的愛意電磁波。前提是,如果你也是溫暖陽光下沐浴愛河的動物其中一員。難道沒看見四處角落都張貼著警告標語:強烈電磁波,殺人於無形。請務必遠離?
世界上明明有很多值得喜歡的東西,潛水高空彈跳圍棋書法義大利麵網球油畫熱舞爵士樂,值得愛的人也多如廚房裡的蟑螂,被縟上的塵螨,可是挑剔如雙子女,帶有與生俱來的判定的犀利眼光與寧缺勿濫的堅心,註定不是合格就可以的非選題。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問題才像千年隕石一般突然迸地一聲墜到了遙遠的答案領土。
一光年等於九兆四千六百七十億公里,月光之東的塔屋米花在故鄉的小徑上,對少年津田說著魔法一般的咒語。我的答案不知經過了幾光年,繞了幾圈正常的軌道才咻地飛降到我面前。
好吧,我終於可以誠實地承認,並不是像張愛玲說的從迢迢千里趕來一分不差一秒不少地相遇那麼一回事。我只是進錯了學校。簡單來說。
也許這聽起來有些瘋狂,但我相信,凡是牽扯上感情的事件都具備如愛因斯坦的不合常規與荒謬特質。
青春年華的起頭,我因誤踏入了一間沒有辯論社的醫學院,開始了四年耗神費力的漫長尋覓。
一個才華洋溢能言善道的翩翩辯士,應當據理力爭而不失溫雅地質詢答辯,一來一往編織出火花四射的精采交鋒,我滿心期待靠別出心裁的思想和場上辯友交流熾熱情感。當我站在講台上,一如以往定了定場,望著台下屏氣凝神的觀眾,胼手胝足地建立起一塊充滿智慧與激情的園地,我,已然成為全場最長的裁判,這才發現,原來我長久以來渴望的對手,竟是如此遙不可及的幻影。
難怪從青澀的高中時代開始,每次社課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深深仰慕,面對台上振振有詞頭頭是道的學長,嘴角總是上揚得誇張,面頰肌肉痠痛而不自知。而每場比賽的高潮,更是在戰火聲歇裁判準備上場的時刻,令我百思不解的是,每一位看似奇貌不揚的裁判,一起身站上講台開始講評,一舉手一投足都彷彿電影的慢動作一般像是經過精采的剪接一樣炫目,簡直就是換了一副新氣象,整個人散發出無可言喻的迷人風采,儼然是個萬人矚目的白馬王子。
是的,崇尚辯論的基因在我體內流竄不已,經過層層轉錄與轉譯為蛋白質表現於大腦組織架構並且緊密支配口語表達能力,我可以瞬間察覺的出對手是不是我的族類,當擁有高貴思維與英勇氣勢的最佳辯士,身著輝煌耀眼的盔甲,手握捍衛真理的長矛,威風凜凜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必然知道,確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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