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無聲的世界,什麼快樂的笑聲、悲傷的哭聲、生氣的怒吼聲…我都聽
不見,從前,在很小以前,我還不曉得〝漸漸〞是什麼意思,我一直疑惑著,那
麼小的改變有誰會注意得到呢?那種〝不知不覺〞阿,是多麼奇妙的感覺…
回憶,忘記在多久以前了,好多的聲音圍繞在我的身邊,對於這世界上千種的聲
音,老實說要仔細分辨他的差異,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索性我就放棄為每一
個聲音做比較,聲音就是聲音,管他的高低長短與輕重。因為一直不是很在意聲
音的各種特質,當耳邊漸漸開始出現雜音時、當朋友的講話聲偶爾突然消音時、
當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呼喚我而我沒接收到時…我感受到了〝漸漸〞,我感受到了
原來聲音在我的腦海中並不是無所謂,這樣的覺察似乎有些慢,因為我已經來不
及好好把握住他、留住他,我變了,以一般人的說法來說,我成了聾子,一個沒
辦法聽到世界各類聲音的聽障者,想想,從我認知到這個世界以來,一直想著、
說著自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是個走在路上也沒有人會特別在意的人,我想過
要不平凡,可我卻沒想到我竟然是以此種方式成為不平凡的人,我…是該笑或是
哭!?
其實,我是一個對什麼感覺都放得很淡的人,很少會對什麼事情感到特別興奮或
在乎,即使有這樣的事情出現,我還是能將我的情緒控制在很平淡的狀態下,也
因此,在我失去聽力時我並沒有太多的傷感,有些人覺得我勇敢、有些人覺得我
在自我放棄,我真的對這樣的改變沒感覺嗎,有!只是等到發現自己真的很傷心
時,已經忘了該如何去表現傷心…我的世界失去了聲音,我失去與人直接溝通的
能力,看著大家嘴巴在我面前開了又闔、闔了又開,第一次我發現原來自己對於
聲音是多麼的渴望,那個我以前一直不太去重視的東西,可惜,一切都以成定
局…來不及了,呵,沒想到在情人間常用到的一句話〝等到失去後才知道要珍
惜〞成了我現在的心情──等到失去聲音後才知道要珍惜,為時已晚了,對不
對?
對於生命的積極,好難,我實在不曉得一個聽不見的人要如何積極,難道要走在
路上拍拍路人的肩進行溝通嗎?這世界,有誰會想要、有誰會敢跟一個聾子或是
說一個陌生的聾子進行〝交談〞或是〝接觸〞?沒有吧!對這世界的印象不怎麼
強烈的我,此時逐漸描繪出一個屬於我的世界─冷漠、無情、殘酷…,希望是什
麼?在我尚有聽覺時我也許會跟你說:希望是一種機會、嘗試一切新事物的機
會。現在有人再問我希望是什麼?我會用筆寫下:希望是對弱勢的人的嘲諷、是
對弱勢者的最佳炫燿工具…。在我的字典裡,早已沒有希望二字。
我失去了與世界溝通的工具,怎麼生存?沒了底。家人不斷的鼓勵、關心,朋友
的鼓勵、關心,我感受得到。但,最強烈的感覺卻是其他人的指指點點、竊竊私
語的動作…終究,我真的成了異類。我的一生,就要這般的過了吧,雖然談不上
憤世嫉俗,但漠然是一定存在的。真的有上帝的存在嗎?如果有的話,他為什麼
不派一個使者來解救我?為什麼要讓我受到這般的磨練!?為什麼?我實在想不
懂想不通。
也許我是貪心的,竟對這世界還是有所依戀,嘗試著想像聲音…小鳥在枝頭上跳
躍著發出的聲音是什麼?老爺爺老奶奶在公園中並肩而行的談話內容為何?小孩
子玩到全身髒時的笑鬧聲?兩個同性朋友走在路上是在談論著什麼?天氣播抱員
的聲音會是如何?…我的名字被人叫時…語調會是如何……?自己的記憶會不會
隨時間將過去曾有的痕跡給掩飾過去,然後彷彿像是沒發生過一般?好奇怪,以
前的我對於這世界的一切都沒多大的興趣,為什麼現在的我才有孩子般的好奇
心,是不是很可笑?真的好不甘心,為什麼到現在我才想要進入這個世界,享受
每一個角落,以前的我為何不能體驗到這一點?失聰對我來說到底是好或壞?我
該慶幸自己能夠對這世界產生興趣?還是該默哀失去一半能力的自己?好多個疑
問,我問不出口也表達不了,好寂寞,一個人的感覺──
我想要嘗試,重新出發,我開始試著無聲微笑,起初看著鏡中自己嘴角上仰的不
自在,那個哭還醜的表情,醜雖醜,但很意外的竟有人會因為我的醜笑容而感到
快樂,也許,我並不是一個人,對不對?一直都還是有人默默的在我背後鼓勵
著,我的世界有點出現裂痕,舊有的無情世界似乎有重建的可能,那個轉變的契
機是不是就要出現了?!是吧,我可以這樣樂觀的抱有這個想法嗎?!嘗試著、
我挑戰著…突然覺得…世界好美好溫暖…第一次試著閉上眼用〝心〞去感受、聆
聽這個世界的無聲之聲……那一瞬間…好快樂!第一次有了情緒的起伏…而且是
充滿溫暖的──快‧樂。我的世界從此改變了吧?!我可以這樣想吧?!
後序:
沒有聲音的世界有多麼恐怖?
聽不到聲音有多麼的殘酷?
失去了聽覺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被迫劃上句點,
但奇蹟的,
世界剝奪我的一份能力卻又賜予一種能力,
也許他是要讓我從〝心〞看世界,
真實世界的聲音我雖然聽不見,
但那無聲世界的聲音我卻可以用心感受到他傳遞來的一波又一波的訊號,
我,被無聲的聲音給感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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