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撒,上帝的賜予;治愈者。 』
我的家很大,但世界卻很渺小。
因為我的身邊只有媽媽、僕人,還有不斷更換的家庭教師,以及佈滿整間房的洋娃娃。
「來了。」微弱的聲音,只有自己聽得到。光線撒落在平坦的道路上,地面彷彿被灑上了金粉,亮得站在二樓的自己都快要睜不開眼睛,本來就不太喜歡站在陽光底下,將身子往裡頭縮了縮,他來了。
灰色的影子逐漸出現,一個男人在慢跑著。
汗水浸濕他的背脊,看來他跑了一段路程了。他慢慢停下步伐,走到自己窗戶正對面的樹下,瀟灑的靠著粗壯的樹幹,樹蔭底下的男人將垂放在左肩的淡藍色毛巾拿下,擦拭著前額、腮幫、頸項、鎖骨、背脊、胳膊。
靜靜的觀察男人的一切,自腳底向上延伸,十分健康的古銅色的肌膚,雖然他的身形還是有些單薄,被運動背心貼住的腰好像一把可以抱住。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的像個變態一樣仔細看著他,已經變成了自己一大早起來的休閒娛樂。
要是可以的話,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大聲詢問男人的名字,雖然他不敢。
但是內心的求知慾越來越旺盛,也許知道了男人的名字都還不夠去滿足他愈發旺盛的好奇心。
總是半開著的嘴型,慢慢閉合。
因為自己竟然冒出了那樣的想法:
「只要去上學的話,假裝遇到他,就可以更靠近一點了吧?」
學校。一個狠狠扼殺自己的地方。
眼神逐漸黯淡,就連原本晴空萬里的藍天都開始慢慢出現烏雲,好像在警告自己:「別在癡人說夢了,呵。」
男人抬起頭,注意到天色的變化,微微的蹙了眉,低沉的嗓子罵著「該死」,趕緊站起來,拍拍屁股。
他將十指反扣,手臂往前伸展,接著向上舉起,內側肌膚貼著耳廓,發出一些悶哼,然後挑了幾下,擺出小跑步的姿勢。
很想叫出聲希望他不要走。
可是已經兩年沒有接觸到外面的人,逐漸的遺忘,到底該怎麼開口。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變成了對方的俘虜,那個男人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像個路人般的經過,卻惹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搞得頭昏腦脹。
「亞撤,吃早飯囉。」是媽媽。
「嗯。」
因為我害怕,跟我太過接近的人會受到傷害。
就像國一的導師一樣。
× × ×
被手肘推到的散落一地的考卷,好像秋天的落葉慢慢的在空中搖擺,接著降落在地面。
「我是亞撤。」一百五十公分的嬌小個子,在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六的導師辦公室裡十分不顯眼,就連聲音都還處在變聲的階段,沙啞的,小小聲的,讓之前在工地做過事的導師聽不太清楚。
「誰?」導師停下撿考卷的動作,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臉看得出來上了年紀。
「我是亞撤。」在重複一次,打著哆嗦,直吹背脊的冷氣真冷。
「怎麼取這麼奇怪的名字……你說你叫亞撤?混血兒?」導師的聲音很大,讓從小就習慣安靜生活的他有些不太習慣,但是導師的特殊口音卻讓他覺得真實的親切。
「嗯。」他的父親的確是希伯來人,所以才會他的名字才會取名Asa。
導師對他特別親切,因為是轉學生的關係所以特別照顧。
他常常轉學,為了父親工作的關係。不過現在不用了,因為飛機事故所以他離開了他們。
本來想用學校的忙碌來將自己早日帶離父親空難的傷痛,他踴躍參加學校舉辦的各個項目,讓自己忙到喘不過去,忙到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只是,這樣的用意卻被一些學生讀解成是搶鋒頭的討厭鬼。
班上勢力較大的開始命令大家不要裡他,本來就不太擅長交際的他身邊慢慢的變得一個人都沒有。
這樣也沒關係,至少他變得更忙,需要幫那些人跑腿,否則就會被打,不希望還沒走出哀傷的母親又多一條煩惱。
他開始可以讓自己忙到沒有時間去陪朋友,雖然沒有朋友。
出現了這樣的問題,教學經驗數十年的導師自認可以解決,但他不知道現在的學生很聰明也很可怕。
樓梯間傳來一陣陣的怒罵,就連回音都重複了好幾次。
「你們幾個,為什麼要欺負同學!?」導師發音不清楚的咬字讓一點都沒有威嚴,加上臉上下垂的老皮以及滿滿的皺紋,身型也因為年邁而開始萎縮,駝著背生起氣來的樣子極為可笑。
「甘你屁事啊,死老頭。」三四個男孩放聲大笑著,彷彿說話的男孩說的是一個好笑得笑話一樣。
導師氣得發抖,原本教完這屆就要退修的他,現在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那個每個學生都害怕的數學老師。不像現在,一生氣就氣到說不出話來,他有預感自己會被這群年輕氣盛的孩子給氣死。
他發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到無法承受的地步,呼吸開始急促,緊抓著自己的胸口,抓著男孩的肩膀,想叫他幫他拿心臟病的藥,但是男孩卻被他的行為給嚇的胡亂掙扎,一把推開,一個沒注意,後腳踏空,整個人滾到樓梯下。
× × ×
「亞撤……」留著大波浪的女人放下手中的湯匙,低聲叫著自己寶貝兒子的名字。
「嗯?」
「你要不要上高中呢?媽媽可以替你安排的。」媽媽一直很希望我去學校上課,雖然自己總是委婉的拒絕。
但這次有點不一樣,因為我動搖了。
是一片寂靜。沉默結束了這短暫的晚餐。
× × ×
完(請接Dana)* 2007.09.09
× × ×
媽啊怎麼越打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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