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條黑影,飛快地穿街過巷,如鷹隼般敏捷地閃進金錢巷。巷內閃爍不定的燈光,映出了閃入巷內的黑色身形。
那是一個精悍俐落的青年漢子,一身藕色儒服,清瘦的面容,聳起的眉梭下是一對機靈的杏核眼。看得出來,這絕不是一位伏案塗鴉、棒卷吟哦的士子,而是一位身負不凡武功的江湖俠客。
只是,他不似一般江湖豪客,那樣粗獷之態畢現;反有一種身負武功之人難得的清俊之氣。此時,這位儒服青年閃進院牆的拐角處,把身子蔽進燈影裡,寂然不動。
金錢巷口不遠處,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儒服青年道官兵已經尾隨而至,而且很快就要追到這裡了。他機靈的眸子一轉,一閃身、幾個縱步,來到粉牆跟前,向四周略加掃視,雙膝一彎,『咻!』地一聲便縱上牆頭,隱身在探出牆外的楊樹枝條叢中,凝神屏息地聆聽院內的動靜。
院內是一幢小巧的樓房,一樓燈火晦暗,二樓燭光柔和。儒服青年聽得檀板輕拍、琵琶錚錚,一曲輕柔的《玉蘭兒》從二樓飄出來。
珠落玉盤般清脆的歌聲吟唱著︰「……鉛華淡佇清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份光熱。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難得相逢,若還虛過,生世不足……」
聽到這輕歌曼曲,隱在楊枝叢中的儒服青年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他正想跳下牆頭,找一處清靜的院落,但雜沓的腳步已經進入巷內了,一眨眼功夫,幾位擎著
火把的官兵,擁到了儒服青年隱身的院牆下。
儒服青年一咬牙,縱身躍進院內,悄聲沒息地貼進樓邊。樓門虛掩,儒服青年並沒有從樓梯上樓的打算,只見他略一吸氣,腳跟一踮,便像飛燕般地上了二樓,貼近窗台,潤指戳玻窗紙向客室內張望。
「師師姑娘!難得你還記得老身與你初次見面寫的這支小曲。」面窗而坐的是一位鬚眉皆白的老者。看來他六十有餘,雖然保養得很好,但那肩胛還是顯老地聳著。只是從他清雅的臉上所流露出的書卷氣,可以看出他是個飽有才學的文士。此時,他微微地瞇縫著藏在濃眉下的那雙不顯老態的眸子,滿足地發出一聲悠長的慨歎︰「人生難得一知己,誰知知己在紅塵!」
「老先生謬讚了,真讓妾身消受不起呢。」背窗而坐的是一位長髮女子,雖然還不見她的容顏,但從那一襲裹身的輕俏薄紗衣,所勾勒出的線條,完全可以想像出這一定是位令人銷魂的女人。何況,她的嗓音是那樣輕柔,像艷陽暮春時節花綻鸞飛原野上的和風,輕柔得讓人心醉。
聽了屋內的對話,窗外窺視的儒服青年明白了,屋內淡妝女子就是名動東京的李師師。
「老身昨夜又有所感,填出新詞一闕,師師姑娘請看。」白鬚文人從袖中抽出一紙素箋,站起來遞給李師師。
李師師接過來,款款地踱到燈前,展開素箋吟誦︰「《眉只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蕭聞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攔愁,但問取亭前柳。》唉!」不知為什麼,讀完白鬚老先生的新詞,李師師不經意地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來︰「好一首【洛陽春】,曠代詞人,先生真是當之無愧的。」
巷內人聲鼎沸,雜亂晃動的火把像跳躍著的流螢。儒服青年輕捷地攀上廊柱,融在樓簷的陰影裡。
「咦!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這樣喧嚷?」李師師放下素箋,注意到了外面的動靜。
「京城禁地,此地離皇城又這樣近,巡查嚴一些也是必然的。好了,我也該走。」白鬚老先生口裡說走,身子卻還在留連,顯出依依不捨的模樣。
「妾身送送先生!」
師師送走白鬚老先生後,對李姥姥說︰「媽媽!孩兒有些累,今天就不要再接待什麼客人了。」
李師師是名動京都的紅妓,自然也是李姥姥的搖錢樹,所以,對李師師今夜不接待客人的要求心裡雖然不高興,但嘴裡卻不敢說出來,只是陪笑的說︰「我兒既然累了,那就早些兒歇著吧,回頭叫海棠丫頭送梳洗水上去。」
李師師款款上樓,推開客室門,看見有一人竟在客室裡,一下子怔在門口。儒服青年抱拳道︰「梁山泊浪子燕青見過李姑娘!」
李師師回過神來,兩朵笑靨掛上粉頰,親親熱熱地急趨蓮步,盈盈地走近燕青邊說︰「啊!燕……壯士,是什麼時候來的?嚇了妾身一大跳呢!」她對燕青的不請自入有些吃驚,但對燕青的自報家門卻一點兒也不吃驚,彷彿她經常接觸梁山泊好漢似的。
剛剛過去的喧嚷聲又到了院牆外面。李師師看著燕青俊秀的面容上充滿威嚴的神色,李師師猜到了幾分︰「外面那些人是衝你來的吧?」李師師一改柔軟款的嬌
娃模樣,俊俏可人的臉頓時變得十分莊重。
「李姑娘,外面官兵的確是為在下而來!在下不請自入,很是唐突。真抱歉,燕青告辭了。」燕青出於無奈,闖進了金錢巷,又可巧進了這位名妓的香樓。
本來他倒是想在這裡想法子躲過追兵的,但一見李師師無緣無故地對他表示了,這種意想不到的俠義心腸,倒叫他不能留下來了。他不能連累這個青樓女子,盡管她名動一時,但身入煙花,作那些富貴作惡之人的玩物,再有名也是不幸的。
「告辭了!?到哪裡去!?送肉上砧板麼?」李師師粉面煞白,說出的話再也不像與白鬚老先生對話那樣文縐縐的,很明顯,她的挽留是真誠的。
燕青心裡感激的說︰「李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只是,…」燕青心中度忖著︰『這小小的院落,小小的樓房,一個大男人往哪裡躲呢?』燕青在梁山泊眾好漢中雖然名次較後,但要論摔跤相撲,臨機應變,那是少有人及的。進來的時候燕青已經看清了形勢,所以對李師師的挽留,很有些為難。
「快!進裡間房裡,讓我為你打扮打扮!」不由燕青分說,李師師拉著燕青就往裡屋走。
燕青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雖然闖蕩江湖多年,練就一身正氣,但至今還從沒有與任何年輕女子肌膚相接。如在平日,李師師若是拉燕青的手,燕青就順從地跟她走,那簡直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事情緊迫,雙方都把男女大防之類的古訓忘到腦後去了。
一回兒,門外響聲︰「李姑娘,該梳洗啦!」丫頭海棠是個圓臉長眼的嬌小姑娘,一臉稚氣說明她最多只有十四、五歲。
「來啦,來啦,我正跟姐姐說話呢!」李師師從裡屋出來,還牽著一位模樣兒清俊的姑娘。不消說,李師師牽著的姑娘,正是燕青改扮的無疑。燕青身子骨本就瘦小精悍,無須的面目清俊儒雅,在梁山眾好漢中是出類拔萃的,妝扮成好可以說是沒有什麼破綻。
「海棠,這位是我鄉下的遠房姐姐。年成不好,與叔叔賣唱到了京城。不幸叔叔洩病去世,她硬是把個脆生生的嗓子哭啞了。唉!天黑裡還老遠地摸到我這裡!」李師師說著說著,眼圈兒紅了,真正的淒? 豸l。
燕青也逢場作戲,不時抬起長長的衣袖,拭拭眼睛。好在燈不亮,估計海棠看不出他的眼裡並無淚水。
「啊!真是可憐淒淒的,…師師姐姐,大姐還未用飯吧!」其實,海棠年歲雖小,但身在青樓,使她比一般人家女孩兒成熟得多。機靈的海棠雖然沒有看出燕青是個易弁而釵的男子,但來客沒見從大門進來,這裡面肯定有蹊蹺。而且李師師平日待人極溫柔,姐妹丫頭之間都是極融洽的。海棠見李師師這樣介紹,知道事關重大,也就不好說破。
「是呢,只顧著說話兒,竟還沒請姐姐吃飯。」李師師趕忙吩咐,把酒飯擺到樓上來。
酒飯還沒端上樓來,李姥姥倒是急匆勿地顯著小腳上樓來了。李姥姥是個年近半百的老媼,瘦而矮的個子,沒有可以稱得上是特色的五官。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特色,那就是她的一雙微微凹進眼眶裡去的小而圓的眼睛,與一般鴇媽一樣,隨時都可以閃出諂媚而又熱烈的精光來。
「喲!我的兒呀,什麼時候來了姊姊妮?」不等李師師回答,李姥姥急匆勿地自顧說自己的︰「樓下有四個闊客商,非要見我的兒……」
「媽媽!我不是說了嗎?我今天不接待客人。再說,我遠房的姐姐從大老遠來的呀!」李師師一臉的不高興,打斷李姥姥的話頭。
李姥姥馬上不吱聲了,但她也沒有下樓的意思。只是眼睛打量在燕青身上,似乎察覺出燕青身非女人的事實。
「既然媽媽這般心切,孩兒見他也罷!」見李姥姥不挪步,而且用那難測深淺的眼神在燕青身上掃來掃去,李師師怕被看出破綻,就順水推舟地答應接見李姥姥迎進來的客人。
「我這姐姐是良家女子,媽媽在樓下安頓一下才好。」李師師同意接客,李姥姥歡喜都來不及,哪裡還顧得再在燕青身上找毛病?她一面叫海棠,一面歡喜孜孜地下樓安頓去了。
李姥姥分明說是有四個客人,可現在海棠帶上樓來的,卻只有一個。這是怎麼回事呢?李師師滿腹狐疑地在燭光下打量這位客人。這人年紀看上去有四十多歲,領下是一把修剪得很整齊的鬍鬚,寬圓的臉很有神采,衣帽色彩雖不是那樣斑斕,但看得出質料都是極上乘的。
此人雍容而不矜持,華貴而不俗氣,瀟灑之中透出幾分大方。李師師青樓生涯,見過各色人物,但這樣氣派的人卻少見。李師師的狐疑又增添了幾分。
那人很隨便地落了座,客氣地對李師師寒喧了幾句,自稱姓趙名乙。見李師師羞怯之中暗藏著狐疑的神色,趙乙表現得更加溫文爾雅。他說他是個,生意人,但並不忙,可以常常來看李師師,問李師師歡迎不歡迎。
「客倌初次登門,妾身為您歌一曲吧!」李師師的歌喉琴藝,不說在金錢巷第一, 就是在東京,也是小有匹敵的。聽了李師師柔綿婉約的彈唱,趙乙如癡如醉,二, 以手不自覺地和拍相擊。
李師師唱完一曲,趙乙正要擊案叫絕,忽然院門外人聲鼎沸,院門被擂得隆隆作響。一陣隆隆之聲過去之後,又似霹靂般一聲巨響,厚重的院門倒了下來。隨著
倒下的院門濺起的塵煙,一簇簇飛蝗似的把火把在院中亂竄。
「守住大門,一個也不准跑!」火把叢中,一個官兒模樣的戎裝漢子大喊著。
剎那間,這座東京有名的妓院,被東京殿帥府的官兵圍了個水洩不通。樓下,李姥姥、海棠渾身亂抖;樓上,李師師心裡砰砰直跳。這棟樓裡,不動聲色的只有兩個人°°趙乙和燕青。
李師師倒不是平白無故地怕什麼官兵,她是擔心男扮心裝的燕青身陷囫圄。她抬頭一看趙乙,他正捧著一卷展開的《春笛破石圖》看得出神。
「你們這裡出了什麼事?經常這樣鬧哄哄麼?」見李師師在看他,趙乙不經意地問。
「青樓之地什麼人都可以的。」李師師收斂起流露出的驚憂神色︰「可像這樣兵呼卒喝的,還不常有。客人稍候,容妾身下樓看看!」
「媽媽,何事這樣喧嚷?」李師師剛走下到樓弟一半,見李姥姥抖顫了地正要上樓,就鎮靜地問︰「我姐姐可嚇著了麼?」
「哎呀!我的兒喲!不知撞了哪家的煞星,殿帥府一大群官兵叫著要拿人呢!」李姥姥急急地說著,往屋中退去︰「你那位姐姐好性子,正蒙著頭呼呼地睡呢!」
院裡火把燃得嗶剝響,官兒模樣的兩個人正要往屋裡闖。李師師邊叫邊向院裡走︰「孫、竇兩將軍,何故深夜闖入妾家?」。李師師認得這兩個人,一個是東京裡外緝察皇城使竇監,一個是開封府左右二廂捉殺使孫榮,都是要命的煞星。
「李姑娘,我們緝拿的一名要犯,有人看見他進了這個院子,我們要搜一搜搜……」竇監惡聲惡氣地。
「妾身這裡沒有犯人,只有客人!」李師師毫不相讓。
「少廢話,來呀!先把這妖精拿下再說!」竇監果然是個煞星,掃帚眉一擰,國字臉拉得長長的,咧開大嘴一聲吼。
「姓竇的,這裡可不是動粗的地方」李師師看他來勢猛惡,擔心吃眼前虧,乾脆來個硬碰硬。
這孫、竇兩人,一向對李師師的艷色垂涎三尺,但每次登門,李師師從沒給他們好臉色,總是讓他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所以,今天假公以洩私憤,就顯得格外凶惡。
「李姑娘!平日你裝腔作勢,遷就你夠多的了,今日呢,對不起,只好得罪了!」孫榮比竇監更狡猾,上前滿帶嘲諷地一揖,冷冷一笑。
「跟這婊子囉嗦什麼,快拿下!」竇監一個勁地催著要捉人。
正在危急萬分時刻,海棠帶著一個身穿團花藍罩袍,腰繫灰絲帶,一身商人打扮的乾瘦老頭擠了上來,擋在李師師面前。這老頭瘦是瘦,卻不見什麼病態,像肉長在殼子裡頭的螃蟹一樣顯得硬朗、有精神。老頭有威嚴的喝道︰「京城之地,你們夜闖民宅,到底要干什麼?」
孫榮從上到下地把擋在李師師面前的老頭打量了一遍,硬是看不出這老商人仗著什麼,才有這麼硬的口氣。孫榮大聲的說︰「老東西,你是干什麼的?我們奉殿帥高太尉之命,前來捉拿朝廷要犯,你敢阻擋?」孫榮一臉冷笑之後,顯露著惡狠狠的殺氣。
「胡說!這裡哪來的犯人?還不快快退出去!」老頭兒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什麼「殿帥府高太尉」之類的招牌,反倒怒氣沖沖地喝斥起來。
「一個行縱詭秘的傢伙跑進了這裡,這婊子就是窩戶,你還敢頂撞!?快,連這老東西一併綁了!」竇監忍不住了,又叫又跳。
「行縱詭秘」這幾個字,顯然激怒了商人打扮的瘦老頭,只見他頓著腳叫罵︰「反了反了!你們這兩個大膽的奴才,真正是不要命了!」
見這老頭居然敢指手劃腳,暴跳如雷地辱罵。孫榮、竇監氣得七竅生煙,連聲大喊︰「快拿下!快拿下!」士兵們見長官發怒,幾個箭步竄上前,就要綁人。
「該死的奴才!萬歲爺在裡頭歇腳,你們竟敢到這裡衝撞聖駕,真是罪該萬死!」從屋裡跑出一個胖胖的也是商人打扮的中年漢子,他人還未出屋,尖尖的刺耳的嗓音就衝進了院子。
孫、竇兩人聞聲尋人,定睛一看,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心想︰『這不是宮裡殿前得寵的宦官太保少保節度使承宣歡察童貫麼?萬歲爺真的在李師師這裡?不得了,這回真是難逃一死了。』
這童貫是東京炙手可熱的人物,不只是高球高太尉,連蔡京蔡太師都怕了他三分!眨眼間,孫榮、竇監渾身亂抖,骨軟筋麻地跪倒在地,口稱死罪,一個勁地磕頭!眾士兵也紛紛丟掉兵器火把,跪滿了半個院子。
眼前的這一切,把李師師看呆了。她決沒有料到當今天子,以萬乘之尊居然微服喬裝,逛到這青樓之中來了。這真叫她芳心亂紛紛!照一般的道理,不說是當今皇帝,就是達官顯貴,光顧淪為燈花的賣笑女子,那應該是喜從天降、曲意奉承而
唯恐不及的。何況這的確是真的,當今皇上就在繡房裡。
可是李師師,雖說身在風月場的女子,但她自有獨立的人格;本來生在良家,出生即喪母,父親又死在驕奢淫侈的官家手中,她對那些權貴縉紳,哪裡有半點奉迎的熱情!?何況她天生絕色,且詩詞歌舞,吹拉彈唱無一不精,恃才傲物也是有的。可如今卻是風流皇帝闖了進來!這到底是禍,還是福?李師師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她呆呆地站在廳前,臉上掛著生硬的笑臉。
「李姑娘受驚了!請先上樓去吧,這班東西由下官發落就是!」童貫輕蔑地瞥了一眼跪在院子裡的一群奴才;轉身走到李師跟前,恭謹地揖了一揖。
李師師只得對童貫應酬地道了謝,由海棠陪著回到裡屋。李師師惦記著燕青便問海棠說︰「我姐姐呢?受驚沒有?」
「我剛才看了,睡得正香呢,怕是真累了。」海棠隨口回答,笑瞇瞇地瞟了李師師一眼。那笑,在李師師看來,是大有深意。
李師師上樓來不由自主地行起參拜大禮說著︰「我主在上,妾身李師師見駕,願我皇萬歲萬萬歲!」
「哎呀!我今日並非以天子身份到這裡的,怎行起宮中之禮來了,這樣反倒違了我的本意,快快起來罷!」宋徽宗猛然聽見李師師的聲音,從畫幅中收回眼光,連忙上前攙扶起李師師,並回頭瞪了跟上來的李姥姥,童貫一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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