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並非彼此對看,而是兩人一起眺望遠方。」
----德國女詩人里爾克(Rainer Marria Rilke)
「浪漫之愛」(in love)和「親密之愛」(loving) 是兩種不同的狀態。
赤名莉香的問題在於只想要停在「戀愛」的階段(柴門文‧《東京愛的故事》),
不想步入「親密之愛」的階段。
「浪漫之愛」的目的在於捉住永恆,
往往是建立在「要是」的綺麗幻想裡,
最普遍的心態是
「可以保留理想化形象在愛人的心中,
時間會停止,化為永恆,讓我永遠感到快樂。」
企圖捉住熱戀的永恆是不可能,
愛情的悸動是無法持久的,
「浪漫之愛」只是把主角湊在一起,
前奏可能是甜蜜的,但是音樂會有起伏的。
赤名莉香不止一次的告訴完治,
他們之間的生活好像越來越平淡,
甚至於對三上說,可以加入他們的做愛行列,
以增加刺激度。
赤名莉香是一個完全只想停留在「浪漫之愛」(in love)的女人。
「親密之愛」(loving)則是一種互相扶持的過程,
是兩個人一起看遠方的過程。
是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記錄的過程。
柴門文用的是「洗頭的日子」來表示。
在《女人作品集》第二集(頁27),
夏子結婚後開始走入家庭,留起長髮來,
每到單數日就會洗頭,某一天一時興起,
學朋友叫了「牛郎」,那一天剛好是單數日,
夏子開始先洗澡,不知不覺竟然洗起頭來,
到她走出浴室出來,
驚覺到原來自己身體的細胞已經從量變到質變,
徹底的紀錄了丈夫以及家庭,
她這時候才驚覺到「夫妻」的意義。
柴門文還有畫到類似「洗頭的日子」的精緻橋段,
在《新同居時代》第二集(頁99),
則提出來「秋天的練習曲」的論調。
池谷秋子遇上初戀的情人阿西,
竟然激動的不能自己,她先生對她很好,
但是她先生對她越好,她越是後悔沒有跟最愛的男人結婚。
因為如果最愛的男人也對她這樣好,
那才是不枉此生。
她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每天都在練習鋼琴。
接著,阿西就去秋子家裡幽會,
秋子讓女兒練習「38號曲」,
每一次「38號曲」要結束的時候,秋子就會提醒阿西,
要快一點,她女兒練琴要結束了。
有一天,阿西和秋子協議要私奔,
走在街上阿西聽到了「38號曲」,
他從來沒有真正聽過「38號曲」,原來後半段的旋律是這樣,
因為他每次都正做愛做到興頭上,無暇注意,
但是秋子每一次都提醒他,時間要到了,
阿西驚覺到他愛秋子愛到連琴聲都聽不進去,
但是秋子卻都數著琴聲,即使在做愛的時候,
也一直沒漏算練習曲彈過的次數,
家庭和女兒已經深深的烙印在秋子的細胞,
阿西說他沒有辦法把這樣的女人搶走。
在《同班同學》裡,
又出現了「愛的是左撇子」的論調(下,頁178)。
千奈美和鴨居透是初戀情人,
原來兩人還以為深愛著對方,
兩人都有論及婚嫁的對象,
在一次做愛的時候,鴨居透捉了千奈美的左手,
千奈美跟鴨居透說,鴨居要好的女朋友杏子是不是「左撇子」?
因為鴨居透在做愛的時候,都是捉著千奈美的左手。
柴門文的漫畫是很精緻的,
細到滲透到骨子裡的感覺。
「親密之愛」和「浪漫之愛」都需要面對一面鏡子,
以維繫彼此的感情,「浪漫之愛」的情侶拿著這面鏡子,
不是用來照對方的臉,而是照自己的臉。
希望自己的臉可以在對方眼中保持「銀幕費雯麗」的形象,
而把私底下酗酒放浪的人生藏起來。
在這種情形下,「浪漫之愛」等於是兩個互相諂媚的人,
彼此溝通的語言往往也是過度理想化的電影、小說和電視劇的台詞。
「親密之愛」則是把鏡子照向另一個人,
慢慢的把彼此細胞調適到彼此都可以自由呼吸的境界,
然後兩人一起牽手望遠方。
因此魯格蒙特(Denis De Rougemont)說過:
「逢迎諂媚者彼此相愛,
但是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
而不是站在對方的立場。」
弗洛姆則更一進的指出「浪漫之愛」的問題:
「最主要的是被愛,而不是愛人的能力。」
男女的關係如果無法由「浪漫之愛」(in love),
走向「親密之愛」(loving) 的過程,
通常曲終人散是必然的結局。
赤名莉香所有的戀情全部都是這樣無疾而終。
完治最後會捨赤名莉香而選擇關口里美,
最重要的因素是兩人可以有「一起看遠方」的過程:
關口里美讓完治覺得像是故鄉的陽光,
溫暖又舒服。
4.17
里美:「就像完治。太靠近,
太舒服,所以沒有察覺。」
4.18
完治:「和妳在一起,我覺得好像回到了原來一樣。
最原始的,赤裸裸的自己。
對我來說,妳很重要,妳好像,
故鄉的陽光一樣。溫暖又舒服。
在陌生的土地上,被不熟悉的人們包圍著,
被時間追逐著,我需要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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