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來，但，校園裡還是興奮的。
今天的園遊會大致上是順利結束了，班上的攤位意外地受到青睞，這一點大概連菜頭都沒料到。
有相當功勞要歸於草莓吧？
菜頭雖是更有信心可以拿到「最佳攤位」的榮譽，我卻沒那麼樂觀。
午後，劉湘蘋有到班上攤位來看看，根據她表示，這樣子的盛況大概可以擠進前十名，但不打包票。
菜頭本來想要趁收攤前最後一個小時找劉湘蘋一起來拼一下業績，哪知道劉湘蘋過來拉了阿光就走，讓菜頭又碰了一次鐵壁。
劉湘蘋似乎是在系學會忙「人氣大賞」的統計工作，也不知道為何，系學會長卻沒有找菜頭去幫忙....。
記得，系學會長總是說菜頭很有下一屆會長的架勢，可是怎麼老在重要關頭卻把他排除在外？
倒是劉湘蘋一直都在系學會中佔有一席之地。
我看關於下屆系學會長，菜頭是凶多吉少。
幾個學生從我面前走過去，他們臉上都是熱情奔放的。
運動會將在明天早上八點開始，而且是整整一天，到下午五點才結束，真是折騰人。
今天我雖沒有幫到太多忙，可是一整天下來也頭暈腦脹的，很想在宿舍裡面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我看了看錶，已經八點二十四分了，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下六分鐘。
早上我送Catherine去車站回到學校後，接到CICI的手機，當時因為馬子在身旁所以我斷去還未結束的話題，只好跟CICI說晚些再談。
傍晚我又接到CICI的電話，於是跟她敲定了晚上八點半的這場約會。
約會？我不那麼以為，因為心裡彷彿有什麼風暴即將來襲似的，隱隱不安。
而約定的地點就是圖書館前這座讓我又愛又恨的小涼亭。
我不知道為什麼CICI說要來這裡，她開口了我也沒理由反對，只是來這座小涼亭之於我來說，心裡更加惶恐。
我無解。
或許是會讓我想到上學期的那兩件事情吧？
我向圖書館的方向探了探，回過頭來便發現一個人影緩緩朝這裡走來。
沒錯，那是CICI。
看著CICI走近，我深呼吸了一口，也發現她手上提著一個塑膠袋。
「嗨！」我鼓起勇氣對她先打了聲招呼：「妳來了啊？」
CICI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
「我還以為是我會先到的...晚安。」
有點不知所措。
CICI坐了下來，從塑膠袋裡面拿出一杯珍珠奶茶，遞給我時邊說：
「魏治豪，拿去吧！這杯是給你的。」
「呃...這個....？」
「我知道你喜歡喝珍奶，拿去吧，我又不會跟你收錢。」
我慢慢接過來，掛著不知所以的微笑，問：
「CICI，妳怎麼知道我喜歡喝珍奶？我記得我沒有....。」
「靜妮告訴我的。」她喝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飲料，也是珍珠奶茶：「我從靜妮那邊知道不少你的事情。」
「哦.....。」
夜晚的校園中有許多寧靜中的天音，不管是晚風的吹奏還是蟲子們的交響樂，都給平靜的心靈帶來不少快慰。
可是，那也是要有平靜的心靈才能成立的美妙。
起碼現在的我沒有那麼平靜。
我不曉得CICI找我出來到底會要說些什麼，其實，我大概是可以猜到的，但是為什麼內心總是有一股無法解釋的不安？
那股不安似乎漫過天際，就連月亮也被莫名地遮掩起來。
CICI靜靜地喝了兩口，然後是和緩地呼吸，可是卻讓我感覺山雨欲來。
終於，她開口了：
「魏治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啊？」
「我真的愈來愈不懂你了，」CICI看向我，眼神中流露著疑惑：「你為什麼不跟琳琳一起回去呢？」
「這個....。」我就知道她要說的是這個，但是，我無法理解CICI為何這樣堅持要我送Catherine回去。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琳琳的爸爸回來了，如果可以的話，你應該陪她一起回去的，讓她一個人就這樣回去，你覺得這樣好嗎？」
「我....。」
「魏治豪，琳琳很不想面對她爸爸，我想說如果你可以跟她一起回去，起碼她還有個人可以陪伴著，但你卻....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因為琳琳的一句堅持你就放棄了。」
CICI的表情顯得懊惱，我卻更莫名其妙。
「等、等一下！」我放下手中的珍珠奶茶，決心問個清楚：「CICI，妳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希望我陪Catherine回去...我、我對她家裡的情況根本就不了解，況且....。」
CICI頓停望著我。
我吞了口水，聲音不自覺地轉小：
「況且，妳不是對我.....？」
CICI默默地瞧著小涼亭外頭，不發一語。
我感覺心臟碰碰跳，一直以來都是CICI對我表示心跡的，這下只不過是說了之前她曾說過的話而已，竟然就覺得口乾舌燥？
好像我喉中原有的水分瞬間都蒸發了。
我是怎麼了我？
「魏治豪，」CICI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及：「你還記得那次在這座小涼亭的事嗎？」
我有點傻楞著，CICI見我如此，苦笑：
「你忘記了嗎...也沒差，就是上學期你和阿光在這裡遇見我和琳琳的那次，那時候下著大雨。」
「我、我還記得！」
CICI聽我這麼說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好像迷濛了起來：
「那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男生會喜歡琳琳那種女孩...你知道嗎？看你在大雨中跑過來拿傘給我們的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細心、也很貼心。」
我的臉霎紅，低了下去。
CICI停下言語，氣氛忽之淡漠起來，而且湧上一股不知為何的寂靜和悲傷。
那道悲傷，就從CICI眼瞳中傾洩出來。
「本來我以為，如果我要找你當男朋友的話，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我對自己有自信，當然...我也知道你對琳琳一直懷有好感，而且，你對她的那種好感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呃，CICI妳....？」我感覺內心深處還固守著的水壩好像產生了裂痕，無法修補的恐懼逐漸加深。
「後來我是真的對你用了心，我知道琳琳的好....她是個好女孩，可是我不覺得我自己什麼地方輸給她，所以我敢反過來向你表達心裡的感情...。」
水壩的裂痕好像其來已久，我卻現在才發現。
「可是，魏治豪，你知道嗎...？」CICI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我努力過了、我用我的力量努力過了，雖然之前也跟靜妮之間有點曖昧，可是，後來我們已經沒怎麼樣了....。」
水流狂涓，我無法阻止。
「我本來想...你只是還無法認清你的感情而已，也相信自己如果堅持下去，終究可以讓你選擇我，所以我得要自己先自清一下，你才不會對我有所疑慮...不是嗎？」
夾雜著土石，流水真的慢慢轉強，而且兇猛。
「可是...你卻始終對我說不出任何肯定的語氣，我知道...要讓你把心思從琳琳那邊轉移到我身上不容易，可是、你知道嗎...我真的盡力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我嚥不下哽在喉結兩旁的氣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累！你知道嗎...這個樣子真的很累，魏治豪，我相信、我們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好累，我已經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了。」
終於，水壩表面被隱藏的深水衝破。
而且水流發足狂奔，沒有絲毫停歇的意願。
「我真的放棄了，對你。」
CICI的眼淚沿著右邊臉龐滑下，沒有間斷，在不明顯的月色中，那行淚水竟顯得格外清晰。
我卻只能楞楞地接受剛剛的衝擊。
我的心裡深處，也隨著清麗畫作蒙上一層再也無法洗刷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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