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夜裡果然少了星星。
烏雲最喜歡吞下星星的,因為星星只會無聲吶喊,想要找人來救,卻始終發不出救命聲。
月亮被烏雲遮去之後,變得什麼也看不見了,甚至,她都忘了自己身邊有最忠心的幾顆小星星曾經閃爍著。
只依稀記得,好像身邊是要歡樂的。
怎麼說依稀呢?
因為沒有人認識月亮,沒有人知道她的想法,更,沒有人可以靠近她,就連看似很近的星星們也都接近不了。
那果然是依稀呀。
好遠好遠的感覺。
或許,月亮本身並不想要這樣的,她可能也在盼望哪天會有另一處光明照亮她,對了,就是太陽。
但是現在的月亮始終躲在太陽的視線後面,找也找不到、翻也翻不出來。
太陽居然可能連自己是不是太陽都不清楚。
因為一切就是那麼地朦朧,朦朧得好像世界就是烏雲的微笑那樣,既模糊又虛假,根本沒有人知道雲層下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亮眼,也沒有人願意率先前去探看,那多危險!
烏雲的微笑很假,但是月亮看不出來;星星的吶喊真得很,月亮卻聽不見。
太陽呢?太陽還在漫遊,遊蕩在黑暗的無知中。
離譜地來說,太陽這個角色還未出現。
我喝了口手上的罐裝咖啡,坐在系學會門外的走廊上,夜裡的雨打得教我不得不買罐咖啡醒神一下。
我害怕會因為這種雨聲,讓我淺淺入眠。
下午我在校園中看見一個讓我內心持續震撼的景象,那是Catherine與網研社長走在一起的畫面。
網研社長對Catherine的追求動作一直沒少過,老實說我很忌妒他、同時也討厭他,只因為他做到我不敢做的事。
主動接近那襲冷靜....。
中間有一段時間我沒有聽聞過他的行動,但是,他似乎是把追求行動隱藏起來了,不想讓其他競爭者知道他的進展。
Catherine對他沒有太多的互動,感覺上是他纏著她,可是,他們幾乎肩併肩一起走著也是事實。
那是我夢想的景緻。
我遠遠地瞧著漠然的畫面,沒有讓他們發現我,實際上也發現不了,因為我當時人在三樓,他們在一樓。
看著晚上的雨,我忽然將烏雲和網研社長畫上等號,可是隨即覺得可笑,難道我就可以把自己比為星星嗎?
星星是要帶給月亮歡樂的,我有嗎?
罐裝咖啡冷得很快,剛剛從自動販賣機掉出來的時候還相當溫熱,可現在卻冰冷了起來。
哪怕已經是六月天。
菜頭這兩天一直在掙扎要不要接受系學會長的力薦出來選下一任的系學會長,他所以很掙扎的原因最主要還是因為系學會的工作繁多,那會使他與草莓相處的時間縮短。
若我是他,我大概不會那麼苦惱,畢竟費了好大的心力才讓一段感情可能萌芽,是我就不會因為系學會長的職務而放棄這份情愫。
菜頭跟我不一樣,他覺得追女孩子固然重要,但都讀到了大學,如果可以留下一點社團活動的重要紀錄,也是很不錯的。
我不置可否,但也不認為他說的有誤。
系學會長似乎對他說,如果他沒想要選的話,他會去找劉湘蘋接棒,不僅因為劉湘蘋辦事能力強,更因為她的高人氣。
我是覺得系學會長不應該將所有名單都鎖定在我們這一班的,況且劉湘蘋已經是班代了,若下學期她又續任班代,不巧系學會長又給她選上了,那要怎麼辦才好?
或許是我多慮了,但,我總是想到那晚劉湘蘋微顫的雙肩。
雨滴落在咖啡罐上,我愣了一下。
「嗨。」
我心上一揪,有點怔然,那是CICI。
「晚安啊!」我盡量將語氣放得自然,偏頭就看到CICI拖了一張椅子,緩緩坐在我旁邊:「妳怎麼會來這裡....?」
「沒怎麼樣呀,想說在宿舍沒事,靜妮找我說要過來系學會看好戲,我就過來了。」
「看好戲?」
「嗯,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戲看。」CICI說得沒所謂。
我注意到CICI手中也拿了一罐咖啡,跟我同樣的,想來應該也是從自動販賣機買的。
雖然是雨夜,她還是穿了一件短袖套裝搭配牛仔褲,雙臂在沒有月光的夜裡還顯得嬌柔。
我對穿短袖上衣的女孩子最沒抵抗力,那種魅力總是淺淺地透出,然後深深地鑽入我心,很容易教人無法自拔;而且,身旁的女孩是CICI。
讓我心神還是動盪的名畫。
她的側臉仍然有著一貫的笑靨,我想,若是雷諾瓦看見她的話,肯定要多為她畫一幅畫。
我是蠻無法理解的,但事實就在眼前,靜妮和CICI之間的感情好似轉為好朋友間的痛快,相當自然,之前發生的種種彷彿雲煙,飄散了就不見了,沒人要再去提起。
疙瘩?我想應該是被抓下去煮麵了吧!
「我猜靜妮大概是要來看菜頭的掙扎吧!」
「嗯?」她的唇觸及咖啡罐緣,有份美感:「菜頭呀?他來系學會幹嘛?」
我將菜頭的掙扎訴出,CICI笑了出來。
那個當下我以為雨勢減緩了。
喝完了咖啡,剩下不到一克的殘餘留在罐底,我怎麼吸也吸不到。
CICI眼睛直盯著黑夜雨中,話卻轉到我面前:
「魏治豪,你今晚感覺有點低沉喔,碰到什麼不如意了嗎?」
「嗯?」是有點驚訝,沒想到我的神情如此清楚:「也不是什麼不如意啦,嗯....或許都該習慣了,只是下午看見Catherine跟網研社長走在一起,好像有說有笑的樣子。」
有說有笑這四個字是我自己添加上去的。
也許我只是想要將自己的低沉心情合理化,卻糟蹋了原有的事實。
「原來是這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感覺,很奇怪吧?」
「是有點奇怪,」CICI轉頭過來望著我,輕輕搖晃著咖啡罐:「可是,這種情況大概也沒幾次了,或許你可以不用擔心那麼多了哦。」
當下我就察覺CICI這段話有異,連忙追問:
「什麼意思?」
CICI嘴唇稍微揪起,望著雨勢卻不出聲。
這片雨已經說太多話了,我巴不得讓他們安靜下來,只要換到CICI的答覆就好。
「魏治豪,你怎麼聽得出來我還有話沒說?這麼在意琳琳呀...?」
不知怎麼回事,我只是放下了空的咖啡罐,心裡有不安也有沉穩:
「嗯...是吧,我想是吧!」
「這樣啊?」CICI頓了一下,眼裡有種不甘、也有股不得不的情願:「你終於肯面對自己了,其實你坦率一點,還是蠻有魅力的嘛....。」
我沒說話,事實上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她說對了。
「琳琳要辦休學了,她爸要帶她去英國。」
瞬間,太陽終於從迷霧中醒來,原來是日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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