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先生是個鄉下出身的人,為了出人頭地,他曾經花了幾十萬補習,拿下不少電腦方面的證照。
資料庫、網站、網頁都是他的拿手,但資訊業在南部不好生存,或者該說,當年南部實在沒有公司請的起他。當然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二十幾歲時,我跟A先生都曾有過電子商務上的理想,我們不只是朋友,他還曾經睡在我房裡的沙發好一段時間。
A先生是一個既善良、又內向的好男孩,後來我跟他進了同一家公司,我是講師,他是首席工程師,但不到一年之後我就離職了。
A先生是個好搭擋,他責任心重,做事又非常勤快,他是在職場上最令我安心的朋友,無時不刻顧慮的都是團體而不是個人,每次主任間彼此有爭議、意見時,他總是最努力去協調團隊的人。一直到現在,我仍偶爾會想起跟A先生徹夜談著理想與未來的那段黃金歲月。
他跟我說過,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公司所有幹部開會時,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那種感覺比加薪更能滿足他。
公司分裂那一晚,唯一喝醉的人是他。
那些年我的感情世界一直不如意,常常感情陷進去了之後,才發覺自己是別人的第三者,所以我跟A先生從不過問彼此的感情世界。
我曾一度懷疑,內向的他,可能從未戀愛過。
A先生曾經跟我提過一個女孩,大我們不少歲數,是個護士。因為是個養女,所以被家人視成賺錢工具,跟銀行能貸的全榨乾了後,也被家人遺棄了。
因為,這個女孩雖是個護士,但已經洗腎二十幾年了。
欠銀行錢,後來也無法繼續在大醫院工作,這十幾年來都是A先生照顧著她。
一開始,我以為這是同情,畢竟這女孩在世上已經全無親人。
第一次見到這女孩時,我真的嚇了一跳,因為長時間洗腎,她的外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大好多,每個人都看的出來他們年紀上的懸殊。
他是個長子,家裡當然會逼婚,父母也希望能抱孫子,你可以想像家人的反對聲浪會有多大。
A先生辭了工程師的工作,為了她方便洗腎,搬到洗腎中心附近,然後在鐵工廠上班,一上、十幾個年頭都過去了。
或許就是世界都反對吧,所以他們只剩下兩人世界。
A先生很體貼,早起會去市場買菜、下廚,為她打理好一切才出門工作,下了班也只陪在她的身邊,雖沒有結婚,兩個人也甜甜密密過了十幾年。
他讓她過的很幸福。
A先生這輩子從未遇到伯樂過,從來都沒有一片天空讓他發揮專長,為了追求幸福,他也放棄了曾有的理想,或許從未有人看好,但他確實是找到了歸宿。
上個月我撥過電話給A先生,他正趁假日開著車戴女友去墾丁,他仍然努力的從平凡生活中製作驚奇給她。
雖然洗腎三十幾年了,但我覺得幸福的力量不可擋,當一個人活在幸福的世界裡時,她比十幾年前初識時,看起來更健康。
我曾幻想過,周遭的朋友誰可以讓愛情變的偉大,但駛盡千帆,我最佩服的不是那些愛到連命都沒有的傢伙,而是A先生,對一個身有疾病,又不能工作,奇貌又不揚的女子,如此的不離、不棄。
說真的,我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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