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左耳》，感受非同。
文/陈景尧
这个冬天又开始了，像座山一样倒下来。我相信冬天是一个告别的季节，青春、爱情、苦难、绝望、温暖……所有美好苍凉的字眼呼啦啦从这一季汹涌掠过，慌张得来不及说再见，便在时光中凝结成渐渐看不透的表情。
每一个冬天似乎都会有很多人死掉。死在心底深处，在那片苍茫原野上裸露着创口，雪花静静落下来，冰冷，疼痛，麻木，却从不被遗忘。
雪漫将十多万字的《左耳》从QQ上传过来时是在一个阴霾的早晨。我用了一个小时将这些字打印下来，握在手里厚厚一叠地存在。这个冬天降临时我深深沉入属于左耳的梦境，前一度自己的左耳真的听不太清声音，缠绵着死亡摇滚的颓靡气息，昏昏欲睡。我看见小耳朵远远踩着雪跑过来，眼神沉默而倔强。我张开口唤她名字，她听不见，伸出手触不到。我的声音在寒冷空气中慢慢弥散。
我只能蹲下来抓住自己的左耳，然后心脏位置传来阵阵疼。
吧啦吧啦。我试着发这个音节，它们在唇齿间碰出愉悦奇特的触感，像烟花初绽，似蝴蝶展翅，突兀地爆裂开来，那么多的美好、记忆和影像一下子就不见了。如同吧啦，那个像株向日葵般灿烂的姑娘，她美丽的眼睛和裙裾，她光着脚在夜晚寻觅一见倾心的男孩，勇敢地追求幸福。而青春总是喜欢捉弄无知的我们，在一切尚完整无缺时便预示了结局的不完满，只是我们从未发觉。
我一直想，小耳朵和吧啦，究竟谁更勇敢。而我如此希望给那个涂绿色眼影的女孩更多温暖，安抚她的孤单，在她伤痕累累的坚持背后默默递上一贴止痛膏，看她笑着的心里面落泪。吧啦为什么不哭泣？还是这样的孩子，本就不能不坚强。她就这么笑着走过去，走想命定的劫数，走向那个冬季里成为永恒绝美的伤花怒放。
小耳朵永远也不知道吧啦最后对她说了什么。她决绝转身，选择背负吧啦的记忆和信念活下去，替她继续未完的故事，爱恨纠正结，辜负背弃。她和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庞大都市帷幕中显得单薄。她始终不曾成功变坏。
整个故事里，我看见四季交织的罅隙，许多人匆忙奔跑，脚印错乱地罗列在苍白雪地，一切最终停滞在冬天巨大荒芜背影。像一排传递心意的队列，每个人都在被爱，在爱人，在伤害着同时接受伤害。对与错，是与非，在这样的镜头里我们的眼睛失去辨别能力，惟有沉默凝望那些孩子无望惨痛寥落的爱情，当他们长大回顾之时为那场经年的梦境为那双忧伤的眼瞳轻易原谅所有过错。如同自己记忆尽头埋葬的爱恋，如同少年青涩莫名伤悲，如同所有年轻的罪债一样需要被饶恕。
我始终搞不清楚，孤单和寂寞哪个是名词哪个是动词，它们的感受哪一个更深刻辽阔。在我眼中孤单是一种象征，一个随时可能在生活中某人身上见到，或自己也未能察觉的时刻自然流露的姿势。而寂寞源自心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氤氲缠绕，深刻入骨如影随形。雪漫讲述的故事又一次让我见到这些落拓的孩子，他们眼神干净，声音纯美，他们的寂寞如天空亘古沉默渺茫，孤单的姿态遗世独立。
我好奇雪漫究竟有着怎样剔透辽远的内心世界，她的少女时代曾有过怎样轰烈动人的故事。让她能洞悉一切却安然旁观，只让故事上演，走向那似乎是小说自主选择而非作者驾驭的应有结局。她述说绝世美好，喜怒悲欢，在一旁微微笑仿佛早知。
于是李珥的命运线与那两个男孩细密纠结在一起，她不像吧啦般极端爱情，她做不成羡慕吧啦那样的女子，却是吧啦最最渴望成为的样子。她应该幸福，和吧啦一起拥有幸福。
阅读《左耳》过程始终听一首歌，黄舒骏《马不停蹄的忧伤》。仿佛看到青春流年细碎剪影卷带着忧伤滑过，马不停蹄不及挥别。凛冽风中轻轻念诵起早已深刻心中的名字：李珥，吧啦，许弋，张漾，尤他，黑人……好似戴着耳机穿梭于灰蒙都市之际，随时可能是那张涂着绿色眼影笑容明亮的脸，可能是那双掩藏在压低的鸭舌帽下忽然抬起闪烁如星辰的眼眸，可能是那个需要别人大声呼唤才能惊觉的穿白裙的少女，可能是那个背着泛白大背包骑单车像王子一样优雅的男孩。
他们就这样匆忙离散在时光洪流里，而故事依旧继续。
如我们的青春，当回顾时，才发觉一切皆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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