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整個森林還籠罩著一層濛濛的霧,當所有的小動物們還安安穩穩的縮在暖暖的被窩,甚至還看到樹上的貓頭鷹半夢半醒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小野豬彬彬已經溜到山腳下那一塊寫著「登山口」的木牌子前。
小野豬彬彬真的是一隻很小很小的野豬。因為他的年紀小、個子小、聲音小又常常吃不飽,看起來好像永遠長不大似的。所以小野豬彬彬總是夢想著有一天,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捉到獵物,不要老是依賴哥哥們。
彬彬用他磨了一晚上尖尖長長的山豬牙,蹭了蹭那塊寫了「登山口」的木樁,棕色的粗木樁上立刻出現了幾道痕跡。
「我是整個森林中最聰明的小野豬了!這裡是我新的地盤,『我一個人的呦』!」
小野豬彬彬的心裡就像打翻了一罈蜂蜜似地,整顆心甜滋滋的,恨不得立刻就能飛到山下去。
自從在湖邊聽到一群從北方飛來過冬的候鳥,告訴彬彬許多希奇古怪的冒險故事之後,彬彬就打定主意一定要離開這個森林,去看看外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兒!而且他要做第一隻下山的小野豬。
野豬媽媽在彬彬還沒長出山豬牙的時候,就交待過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離開超過家裡十棵樹的距離。等到小野豬彬彬終於冒出了尖尖的小山豬牙,野豬媽媽還是不準彬彬到太遠的地方玩耍;只要彬彬一走遠,野豬媽媽就會發出一種又響又亮的聲音,幾乎整座森林都在因這個叫喊聲而震動呢!所以彬彬也會被其它的小動物們趕回家,因為大家都知道除非彬彬回家,否則野豬媽媽的聲音是不會停止的。
好不容易趁著全家都還沒起床,彬彬準備實現他長久以來的夢想:『我要遇見一個人,而且我要跟著他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我回到森林後,我就是一隻最勇敢最聰明的野豬了!』
可是彬彬窩在「登山口」的木樁下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太陽都爬上小路旁那棵麵包樹的頂端了!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上山來?
可以看見一個「人」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啊!
在這個森林中的野豬家族,總是不停的有「豬」遇見過「人」,而且還與人戰鬥呢!最後雖然犧牲了不少同伴,不過聽說「人」很害怕又長又鋒利的山豬牙,彬彬的爸爸應該是這一帶野豬中最英勇的了!他就曾經利用他的大山豬牙狠狠的修理過「這些人」。
前天隔壁的豬大哥智智說他們全家去郊遊的時候,在山腰的榆樹林遇到「幾個人」;那些人當然追不上智智哥他們,因為「人」只有兩隻腳跑得太慢了!
昨天連豬妹妹芸芸也看見「人」了!不過豬妹妹剛好在河裡游泳,那些人笨笨的沒發現她。芸芸比手劃腳的急著告訴彬彬「人」長得有多奇怪,他們的牙齒居然又細又小,像魚一樣。
只有小野豬彬彬,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他覺得這對一隻野豬來說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湖邊的候鳥們說:「人」所居住的地方真是奇怪極了!白天的時候從天空往下看是一大片灰濛濛的,到了夜晚又變得十分美麗,會有許多不同顏色的大星星、小星星會一個接著一個亮起來。而且人住的那裡,竟然也有很多動物也住在一起;他們不必像我們到處去找食物來吃。每天那些「人」都會把他們餵得飽飽的,他們沒事只要曬曬太陽、散散步,還可以看到許多不同的「人」擠來擠去的怪樣子呢!
彬彬心裡想,不用辛苦地去找尋食物,就有現成的東西可以吃,簡直就是為了他而建造的地方嘛!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等到一個「人」不可!
但是小野豬彬彬等啊等!太陽消失在麵包樹的後頭,月亮攀上了麵包樹,然後月亮走了!太陽又出現了!麵包樹的影子長了又短、短了又長。
小野豬彬彬的肚子已經餓得像麵包樹寬寬扁扁的葉子一樣。他用腳刨著車前草的根莖,放到嘴巴慢慢的嚼著,在平常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現在居然也變得美味起來了!
彬彬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遇不到一個「人」?候鳥們說這裡是「人」一定會出現的地方啊!那些「人」都到哪兒去了呢?彬彬有點洩氣的趴在木樁後的芒草裡。
突然,他聽到透過泥土傳來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似乎已經漸漸接近彬彬所在的那條小路上了!小野豬彬彬終於嗅出和這個森林完全不同的氣味,他開始覺得興奮,慢慢的從芒草中偷偷地露出一對眼睛,緊緊地盯著小路的盡頭。
果然彬彬看到「人」了!而且是一群「人」啊!小野豬彬彬幾乎不能控制自己,想要立刻衝到這些人的面前,問問他們怎麼這麼久才來?但是彬彬還是有點害怕,這些人長得又高又壯,不知道比他這隻小小的野豬大上幾倍呢!彬彬想了想,還是決定悄悄的跟在他們的後面溜下山去,不要第一次下山就迷路;這樣會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的。
等到那些「人」走到登山口時,居然都停了下來!有的人還坐在地上,就在彬彬藏身的芒草堆的前頭;彬彬真的嚇得不敢呼吸了!他心裡想著:『哇!這麼近的距離,「人」真的就在我的身旁。』小野豬彬彬想到這裡,高興地吸了一口大氣.....『咦!這是什麼味道啊?好像有流血的味道,又好像是我們野豬家族的味道..』彬彬皺著鼻子努力的嗅著,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人」的身上會有這種氣味呢?
終於,彬彬順著氣味找到了答案。他發現那些「人」的背後揹著的竟然是彬彬的同伴──野豬。從芒草叢的縫隙中,就這麼看著同伴的腳軟軟地垂下來;一動也不動的趴在「人」的背上。然後彬彬看著同伴們被放置在地上,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說:「這幾天收穫不少,這些小野豬的肌肉可真結實!賣給飯店當烤乳豬,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喂喂!你們看,這附近好像有不少的野豬腳印,哇哈哈....我們要發財了囉!」
躲在芒草堆後的彬彬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時候的感覺。他發現自己全身抖個不停,鼻子中央有一股氣在打著轉,而原本挺起的上半身也慢慢地伏低下來。小野豬彬彬驚慌的想:『這些人怎麼那麼可怕?一點都不像我所想的那樣啊!』
接下來這些「人」居然坐在登山口吃起東西來,還唱歌唱得好大聲咧!好不容易等到麵包樹的影子變短了!那些人終於離開了!
小野豬彬彬等到那些「人」走得很久了!走得夠遠了!他才慢吞吞的爬出來。
地上多了好多的圓罐子和踩起來會喀啦喀啦響的東西,這就是「人」吃的食物啊!
彬彬用山豬牙頂了頂這些圓罐子,硬硬的,咬了咬那些啪啪響的食物,還真難吃。彬彬站在那條登山口的小路上,一直往那些「人」離去的方向發著呆。小路上佈滿了那些人留下的空罐子和啪啪響的食物,一陣風吹動著翻滾起來;鏗鏗鏘鏘的聲音提醒了彬彬。
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彬彬銜起一個圓罐子,一躍就躍進了芒草的深處,毫不留戀的就離開了登山口。
你問他還會不會對「人」充滿了幻想?小野豬彬彬會大聲地告訴你:『永遠再也不會了!』而且從彬彬回到家的那一天起,森林裡所有還沒有長大的小野豬,所有夢想遇到「人」的小野豬,都知道千萬不要離開家超過十棵樹的距離。如果一不小心發現「人」用的這種圓罐子,就要趕緊離開那個地方,逃得遠遠的。
如果你還是不清楚,可以自己去問小野豬彬彬,哦!不,他現在以經是一隻很老很老的老野豬了!他會仔細的告訴你,那年冬天在登山口,有關一隻小野豬遇到人以後的事。
※刊登於中國時報童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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