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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我沒有辦法最終在福建以北停留。不要說京津,哪怕只是上海,我也只能是來過,駐留與掙扎,而後再離去。這樣的過程本身已經不需要有太多的感傷去描紅。對我而言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回歸罷了,即使我在許久以前有無數的理由要到這裏來,如今也沒有一個理由能使我留下。真的沒有,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我也無力去搜索出來。
此時已是午夜。幾周前的這個時間,我和朋友Y坐在浦東的某個角落互相唏噓。我們在言辭中難免流露出對未來的少許迷茫。無論是來自南方海島的我還是滬上水土滋養成的Y,對這座龐大的城市,都有一種不夠從容,不夠自在。對於我們來說,我的回歸和她的脫離,都好比要地球離開太陽,一樣艱巨而不能回頭。
習慣了相互擁抱著取暖,就難以接受相忘於江湖的決絕。福州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它是路過後不捨得忘掉的城市,只是拼拼湊湊的記憶等待完備。上海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這座城有冷漠味道,擁擠而離疏,夏天也難以找尋溫暖。京津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它們是除夕夜上的花火照亮了灰牆, 鉛華與霧靄同在的城市。
福州
通常情況下,如果從廈門出發,沿著福廈高速公路行進約3個小時,再多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達一個叫白湖亭的地方。印象中那裏人頭攢動,雖然不算市中心,卻也熱鬧。離車站不遠的地方有家西式速食店。我和L的第一次會見就在那裏完成,同行的似乎還有後來成為L夫的兄弟一名,以及狐狗若干。但凡是靠近大學學府的地方,都可以在餐廳中看到各式古怪的人,也許是文化氣息薰陶的結果?我不敢妄自臆測,但就這麼一會兒的走神,L已經飄飄然站在我身旁。一回首,我對她最深刻的印象在那一瞬就定格,而且之後再也更改不了,以至於若干年後她發來玉照,我竟堅決不相信是其本人了。
可見,那一次會見,L給我留下的印象有多麼深刻。福州也是如此,許多年來我一次次地到達或者路過這座城市,它所給我的印象都是第一眼所見的那樣,熱鬧卻不繁華。也許我對它真的有偏見,絲毫沒有把省會城市的尊嚴保留予它。可就如同事實所展現的一樣,福州的地位尷尬,作為省會,即便在政治場合中它地位不可動搖,但是在政治以外,它顯然每天都感受著南部三城的壓力。大概就是這樣的尷尬和壓力使它如同機油洩漏的引擎,即便有再大的馬力,也難以發揮完全。
福州給我的衝擊力太小。所以,我難以忘懷熱鬧的省會福州,因為有難以忘懷的L。但是關於它的記憶,卻零散不堪。如今叫我再去看看這座城市,大概我也不會相信,它真的是它了。
上海
關於上海的書寫,放在不頭不尾的位置有些委屈它。只是我此時在回顧的是我從廈門一路北上的經歷,根據地理位置,上海只能放在中間。
書寫的人都知道,置身事內是不能寫成好的文章,古人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或者是當局者迷,都是這個道理。我尚身在上海,所以寫起上海來絕對有失準星。依稀記得我第一次踏上虹橋機場的通道地板,我就感受到這裏的巨大壓力。身邊許多夾著黑色公事包的男人,以比我快兩到三倍的步頻從身邊走過,伴隨著奇怪的語言。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上海話,全然沒有“吳儂軟語”的美感,處處散發著急不可耐的氣味。後來我漸漸能夠聽懂上海人的日常會話,才有些微好感。
上海使我害怕的,是它的夏天。我始終難以參透其中的奧妙,為何熾熱的天氣只能灼傷肌膚,卻溫暖不了人心。上海的朋友請原諒我,大氣的上海,海納百川的上海,骨子裏沉澱的東西卻過於厚重,難以更改。路過身邊的人,墨鏡裏的眼神看不到多少的真誠。
但是,我對它有深切的感激,是的,沒有上海,就沒有今天的我——這不是廢話,無論在任何一個地方的我,都絕對比不上在上海的我。這個舞臺給予了我所喜歡的角色,我用自己的調調來演出,沒有人阻止過我。
哪怕我已經忘記了當初來這裏的目的,哪怕我已經屏棄了年少愁腸,終日為生計奔波。可當今年秋天的第一場雨到來時,我有被滋潤了的快樂。只要不是在夏天,上海就是那麼美好,這裏有我的生活,我所眷戀的夥伴與親人。他們是我在這裏繼續堅持的唯一力量源泉,無論是S,Y,這些土生土長的上海小朋友,還是有著1/2青島血統的M,蘇州的X。我書寫下他們名字的代號,滿懷著感激與想念。希望他們能感受得到。
京津
大氣,使我在它們面前滿心自卑,渺小到了極限。只有到過京津的人才能知道泱泱中華的含義。無論是歷代王朝的興衰,或是八國聯軍的踐踏,對這片廣袤的土地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使它們震撼了吧?我不知道,它們的從容,浸潤著它們的民眾。我北京的朋友,養狗都得養上十幾條才過癮,更不用說在三元橋上空盤旋不斷的鴿群,鴿哨的悅耳聲響據說可達十裏開外。到了長安街邊,就感覺到了車流的吳淞口;到了天津衛,就覺得近代史的課本都不值一讀。
到北京的第二天一早就乘了城際特快到了天津,住在靜園裏。早晨出門的時候看到河面有一層透明的冰,興奮得到處嚷嚷。要知道這可是暖冬,擱在前一年看到人們在河上滑冰我還不得暈過去?
而後回北京過了次大年。朋友一家待我如親人,一起吃凍肘子,一起下餃子。在南方,餃子不過是媽媽不在家時去超市買來充饑的零食,到了北方才知道它在北國人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不是蓋的。吃好餃子去逛廟會,拿著半米長的糖葫蘆,夾在人群中花了15分鐘才過了一座天橋,別介,要的就是這味兒。
另外,這兩座浩瀚大城唯一的遺憾,就是少了片綠色。南方的氣候允許植被四季常青,北方冬天則是白色與灰色的天下,連故宮的城牆都仿佛失了顏色。偶爾有位小姑娘穿著紅襖子從身邊走過,都能叫我感動不已。到了夜裏,華燈照耀在望不到盡頭的立交橋上下,即使不知道前途何方,也不必擔心。大家都知道,北京城的的士司機,是全國最實誠,最熱情的。
零六年九月草成。以上八字算是尾聲。其實北上的記憶是無窮的,如同摔下一面鏡子後那一地的碎片,仔細看看映著的都是自己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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