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星期日要加班,颱風前夕的星期日,她九點起床,風雨還沒來,外面就像平常的星期日,從窗外傳來,只有隱隱的車聲,意識到這個事實,她坐在床上發呆,對要準備出門去加班,無謂的抗拒著。
她不能以颱風之名,告訴自己再躺回床上,告訴主管和客戶說不能出門,事情就先擱著吧,反正是拍一些無聊的業務性質照片,不管何時拍都不會太大影響的照片。而且,根本就不需要她到場監拍,那種程度的照片,攝影師自己處理就可以了。
她騎上摩托車,一路從中和向新莊前進,快到工作地點,也就是客戶的汽車展示中心的時候,路上開始變得擁塞,因為前方有家樂福大賣場,大家都把車開出來,到賣場搶購防颱物資,小樹心裡跟著想到,家裡有什麼,缺了什麼,想了想,發現自己只有泡麵數包。
到了客戶那邊,攝影師、主管、客戶擔當、充當演員的業務都到齊了,主管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甚至臉上還掛著笑意。掛著的笑,也就是那種隨時都可以拿下來,薄薄一片,像迴紋針那樣,每個人都會常用到又微不足道的笑法。但意思卻別在她的資料裡面,小樹讀得出來,主管肚子裡在說:最菜的還最晚到,等於遲到。
世界上真是有千奇百怪的邏輯,小樹心想自己並沒有超過約定的時間到達,為什麼主管一付讓人覺得很碰壁的樣子。
攝影師和演員已經在展示間旁的出車場準備就緒,小樹無暇多想,拿著check list跟到攝影師旁邊,因為擔心隨時會變天,攝影師請客戶先把車子開過來,拍攝戶外的幾個cut。
出車場後方是一處草地斜坡,看起來像是河堤,但有一棵樹斜伸出來,所以斜坡後應該不是河。眼前正在演一齣沒什麼可看性的戲,一個人演服務很好的賣車業務,一對男女演對服務很滿意的消費者,嗯,good service!現在到底有誰會因為這樣的畫面來買車?小樹不禁好奇問自己。
一切就定位,攝影師讓個位子,請小樹看一下layout,小樹彎身把右眼貼向有一個蘇打餅大的哈梭120相機觀景窗口,然後沒有任何理由的,背景草地斜坡後面伸出一隻長頸鹿的脖子,她以為自己眼花,頭稍為抬起來,眨眨眼,再靠近觀景窗,仍然是長頸鹿的脖子,而且正望著她。
她伸直身,望向草地斜坡,就像個錯覺,並沒有任何長頸鹿的影子,她好像失落了什麼,直直看著斜坡那邊,攝影師靠過來,問她怎麼了,有問題嗎?
「沒有。」她本想問攝影師,有沒有看見背景有一隻長頸鹿,但這念頭只是一閃,立刻被她自己否決,星期日早上出門加班已經夠慘了,要是再被當成某方面有問題的人,太不划算,她並不想變成一群不熟悉的人星期天意外獲得的笑話。
奇妙的,長頸鹿的"出現"讓她的心情輕鬆了起來,好像長頸鹿幫了她一個忙,破壞了一些礙眼的、有刺的、會讓人絆倒的東西。
外景順利的在中午以前結束,中午以後,颱風展開他風雨漸強的前奏,幸好只剩下室內的拍攝。
小樹的主管到了下午依然像是一道牆,小樹去問她什麼,她總是像隔著什麼發出不甚清晰,悶悶的「嗯。」「哦。」..不過小樹已經不介意她那冷冷硬硬的對待了,她現在可以看到牆後面有一隻長頸鹿,正默默伸著脖子越過牆探望她。
下午四點,雨勢陣陣趨大,小樹的主管看看外面,神色擔憂的打手機給家人,小樹聽到她姐夫會開車來接她..
工作結束時,外面的雨變小了,天色微微的暗,小樹看著主管跑向停在展示中心外一部VW LUPO,上了車離去,她心裡搜尋了一下,她可以打電話給誰,叫他來接她呢?一個高中同學,一個大學學長,這兩個人可能願意,不過,總覺得那是麻煩人家,不管對方是不是覺得麻煩。
要是有個她不怕麻煩他的人就好了,就像她是主人,可以任意支使他,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她躲在寬大的雨衣裡邊騎車邊胡思亂想,路上人車變得稀少,看來大家已開始躲颱風了。半路雨愈下愈大,雨水開始無孔不入把她弄濕,她知道自己一定看起來很狼狽,而且風也變了,想把她和摩托車吹倒的意圖愈明顯,她想到那隻長頸鹿,告訴自己,如果可以遇見長頸鹿,也許下次就會遇見天使...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