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他寫這些話有些什麼意思,那表示我在裝傻。
如果我又說我知道他寫這些話有些什麼意思,那表示我太果斷。
裝傻跟果斷之間該如何取捨?在這樣的情形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跟他之間,還有著太多的不了解,所以說要我喜歡他,在現在來說是不可能的,當然將來的事誰都不知道,說不定將來是我追他咧!但這並不表示他現在就是在追我,我想是因為他住在我家裡,對我家的了解多少有點程度,所以他看得出我的難過,所以畫張畫來安慰我。
說真的,我是被他感動了,在那個紅綠燈下.....他就站在路口的那端,看著我,我就站在路口的這端,一動也不動,台北的夜晚,車群在路上穿梭著,車聲,喇叭聲,迴繞在耳,我們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只記得我眼底的他,數次被來往的車潮給擋住....
在我的視線被擋住時的那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裡,我居然有點害怕,害怕當車子離開我的視線時,他已經不在路口的那端,那我怎麼辦?我那時的心情被紙上的畫及紙上的字句給糾纏著,心跳或許也快了,臉或許也紅過,如果我沒辦法在他身上找到答案,我會沒辦法念書。
但話雖然這麼說,我還是沒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因為我知道愛情的恐怖,我知道愛情的魔力,它可以讓一個人由振作變為傾頹,也可以讓一個人由萎靡變為勤奮,一天沒有他的消息會死,一天沒有他的電話會死,一天不知道他在哪會死,一天沒看到他的人會死,反正只要一天沒有他就是死路一條。
在前途與愛情的取捨中,我選擇了前途,在那一刻,因為我已經高三,他也是,如果我沒考上好的大學,我不會原諒自己,如果我害他考不上二專,我會更恨我自己,更何況我不確定他寫這些話的意思,如果他只是單純的安慰我,那我不就是自己送上門?
我問過淑卿,如果一個男孩子寫這樣的東西給妳,妳會怎麼想?她說這擺明是喜歡上妳了,還會怎麼想?想的頂多是他夠不夠資格跟自己在一起而已。
她說的好自然,好像她常遇到這樣的事,但她會這麼說也不是沒有原因,她長得很漂亮,在補習班裡有很多男孩子喜歡她,所以她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但反觀我,我近視深,戴眼鏡,頭髮也沒什麼型,又不高,也不美,而且多吃一點就會肥,像這樣的女孩子比比皆是,比我好的更多,他沒理由喜歡我,更何況我們之前的相處情況是那麼的糟糕。
所以在我跨出走向路口的那一端之前,我告訴自己,不必問了!因為他一定是安慰我的,而且我也不喜歡他,感動歸感動,喜歡歸喜歡,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颱風還在台灣上空發飆著,我拿著把雨傘,站在路旁,等待著他的白色雅哥,這時我想到淑卿的一句話:妳好幸福,颱風天還有專車接送。
這就是幸福嗎?為什麼跟他說的不一樣?這個他不是林翰聰,而是我一個國中同學,他追了我兩年,在國中的時候,我沒有接受他,因為我一直找不到可以讓自己付出感情給他的理由。在我們國中的畢業典禮上,他捧著一束花,到我面前來,要我跟他到比較安靜的地方告訴我一些他最後想對我說的話,我給了他這一次機會,卻等於給自己心痛一次的機會.....
他說,他只是個國中生,所以他沒有能力給我所謂的幸福,但要我一定記住,什麼是幸福?
「幸福就是一個人願意替妳做任何事,卻永遠不讓妳發現他的辛苦。」原本我還不懂,直到畢業典禮結束,我們回到教室時,我才發現,他從開始追我的那天到現在,每天畫一張我的畫,折一朵紙花,寫一封信,而這些東西堆在我的位置上,連隔壁同學的位置都擺滿了....
跟林翰聰一樣,他感動了我,滿滿的,漾在心底的,也痛在心底的。因為他國中畢業後,全家搬到澳洲去了,我沒有機會去了解一個這麼愛我的人,在中正機場送他的時候,是我第一次為男孩子哭。
他的白色雅哥停在我面前,我坐上車,想著淑卿所說的幸福,想著他所說的幸福,突然我問出了一句:『什麼是幸福?』
他轉頭看了一下我,又把頭轉回去,揚著嘴角,輕笑了一聲,卻什麼也沒有回答我。
雨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在眼前搖擺著,車上放著Kenny G的薩克斯風演奏曲,隨著這一切同時出現在我眼前之際,我好像懂了什麼是幸福.....
『幸福就是:好像喜歡,好像被喜歡。』
-待續-* 為什麼我要寫故事?因為我喜歡寫故事! *
如果撇掉那張畫不說,撇掉那些話不說,我對他是什麼感覺?
老實說,我沒想過,因為他曾經給我那麼討厭的感覺,如果真要說我對他有什麼感覺,那頂多就是兩個字:討厭。
但自從我們上了高三,忙自己事情的時間多了,想討厭他的時間少了,反而不是很習慣。從上次颱風天讓他載送上下課之外,我們又回到了原本不是很有交集的交集,有時候見到他時是他的背影,因為他正背著書包出門去,有時候他見到我時也是我的背影,因為我正在房間裡念書,而我習慣不關房門,比較通風,在這樣的同一個生活環境下,兩個人沒說多少話,沒見多少面,對於對方的印象只是一堆背影,這一次見到的背影把上一次印在腦海裡的背影覆蓋,下一次見到的背影也肯定會把這一次的背影覆蓋,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跟他之間,只剩下背影的味道,比其他的所有都要真實,都要有溫度。
而功課,變成我們最主要的生活重心。其實我很不喜歡這樣,媽媽一天到晚見到我就是給我吃補品,弟弟見到我像見到空氣,就因為我今年要聯考,他不想再跟我吵嘴,我說話的對象只剩下書本,日記,還有淑卿。
我跟淑卿天天見面,在學校同班,在補習班也坐在隔壁,所以我跟她無話不說,無話不談,但話題多半是環繞在她最近又被哪個男孩子看中了?而這個星期日又要跟哪個男孩子出去?上星期日那個太憨厚老實他不喜歡,上上星期日那個又只會找她K書她覺得無聊....
我想我應該學學她,她過得很快樂,身邊的男伴時常不一樣,但成績就是好得很,每一次的模擬考,她的成績總是能在全校前20名,而我呢?我一天到晚拿著歷史地理猛背,英文單字抄在手掌心上隨時可以多背它一兩個,每天回到家做50-100題數學,不會還一定得搞到會,時常半夜兩三點不睡還不打緊,早上還得為了學校早自習要考的小考得提早1小時起床K書,這樣的生活,充實,但只是為了"上大學"三個字。
雖然日子因為功課而緊繃得很,但我們還是有一些些小小的活動。12月24號,1998年,耶誕節前夕,補習班放學後,同學提議要到淡水去慶祝,還打了幾通電話找了幾個男孩子,坐著捷運,我第一次在晚上離開台北市。到了淡水,我們叫了兩部計程車,往沙崙的方向前進。
12月天的淡水好冷,海風好大,我們四個女生,四個男生坐在沙崙的沙灘上,點著了剛買的營火,在沙灘上看星星,聽海的聲音,說心事,玩遊戲。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怪遊戲?那幾個臭男生提議要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們幾個弱女子也只好答應(好像只有我是不情願的)。
兩個小時玩下來,淑卿的行情因為我們幾個小奴婢的襯托下自然水漲船高,那幾個男孩子明示暗示一起來,爭相邀請淑卿去看電影,喝咖啡,賞夜景。遊戲玩到最後剩下淑卿這一朵紅花跟他們在聊,我們三片綠葉則脫下鞋子,踩在冰冷的沙上散步。
其實她們兩個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還相約在聯考前不見面,不打電話,不連絡,等到兩人考上同一所大學,再繼續他們的戀情。於是,原本三個女生在聊的,剩下她們兩個在聊,我一個人繼續踩在冰冷的沙灘上,散著一個人的步。潮汐聲拍逤在耳邊,海風吹在臉上,手上,偶爾夾著一些沙,掛在天上的星星,比在台北市看的還要多出幾倍,每一顆星星的身邊,還會有幾顆星星陪,我手上提著的鞋子也是成雙的,踩在沙上的腳印也是一對的,但我的心呢?
它卻是孤單的。我坐在沙上,雙腿踞在胸前,摟著自己的腳,磨擦著自己被風吹冷的手,突然看見手心上寫著的英文單字:alone腦海裡浮現出來的竟是他的背影,熟悉的背影......我告別了同學,告別了那幾個男孩子,自己搭著計程車,趕上最後一班淡水往台北的捷運班車,回到台北站前,打了一通電話回家。
「喂...」電話那頭響起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怕吵醒別人美夢的輕聲細語,『喂...是我...』
「妳怎麼還沒回家啊?」
『我剛從淡水回來,但我身上的錢不夠坐車回家了....你可以來載我嗎?』
「妳在哪裡?」
『我在台北車站...』
「好!妳在南三門等我,我馬上到!等我20分鐘!」他講電話是不會說再見的,我知道,所以我也不習慣跟他說再見,他會給你一個時間,讓妳知道自己還會等多久,
但這一刻的我,多希望聽到他說一聲再見,而不是他給我的那20分鐘。
走上天橋,忠孝東路上還有些車子呼嘯著,清洗道路的工程車慢慢的沿著路旁開著,擦身而過的人比起白天要少了許多許多,我心裡孤單的感覺卻從來沒有這麼多。包包裡有1000元,但我卻希望他來載我。
我說過,在我尚未完全了解他之前,我是不會喜歡上他的,所以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一下,找個跟我一樣孤單的人陪我一下,要牽涉到愛情,我想還不到時候,因為我還記得颱風那天,他在車上跟我說的話....
「當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的時候,再來想什麼是幸福還不遲。」我相信這句話,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完,我書還沒念完,還沒考上大學,還沒完成自己想要的夢想,也還沒完全了解他,我才18歲,幸福還離我很遠。他的白色雅哥一樣在20分鐘內抵達,我很習慣的開門上車,車上的音樂,依然是熟悉的Kenny G的薩克斯風。
『耶誕快樂...』我在上車之後,對他說了這句話,伴著薩克斯風多愁的音揚,伴著我心裡空虛的紊亂,這句話說得有點蒼,也有點澀。
「耶誕快樂...」他在5分鐘之後回應我,伴著他有點蕭索的男性嗓音。這是我認識他之後的第二個耶誕節,卻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耶誕節。
-待續-* 為什麼我要寫故事?因為我喜歡寫故事! *
清晨,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著,時鐘的秒針滴滴答答的走著,6點12分,台北市的喧囂還未登場,我早已坐在書桌前,整理著我的書本。7月3日,1999年,大學聯考的最後一天。
他說過,當我把所有該做的事情都做完時,再來想什麼是幸福還不遲。我想,今天是我把事情做完的日子了吧!自從上一次從淡水回來那一天,我跟他又回到原本沒什麼交集的交集,他忙他的,我做我的,幾乎沒說過話,不是說早安,就是說晚安,再不然頂多就是吃飽沒?但我的心裡,一直在想著這句話,也一直不敢面對這句話。
昨天,他到我的考場陪考,坐上他的白色雅哥,我竟然有說不出的陌生,他吊在後照鏡上的那隻小娃娃,換成了一隻Snoopy,車上的音樂也不再是Kenny G,而是蘇永康的新專輯"愛一個人好難",後座也離去了原本的空蕩,多了兩個小抱枕,就連車上的香水也換了個味道。
而我跟他之間,也在認識兩年來的熟悉中抹上一層陌生,但奇怪的是,兩個人都不想打破這樣的陌生氣氛,或許是必須先讓自己習慣一下吧!畢竟我們太久沒說話了。『這隻Snoopy多少錢?』我首先開口,打破了車上彌漫的沉默氣氛,「忘了....大概是150吧!」他看了看我,再看一看Snoopy,然後笑著回答。連他的笑容都是陌生的,這一切像是重來了一樣。
淑卿問過我,如果他現在說喜歡我的話,我會怎麼辦?我沒辦法回答淑卿,因為我連想都沒想過,如果他告訴我他喜歡我的話。淑卿又問我,他考二專,我考大學,即使現在在一起了,將來因為學業而分開,我會怎麼辦?我對這個問題倒是蠻能體會的,因為他現在住在我家裡,兩個人還是幾乎沒有交談,所以即使現在真的在一起了,我想我也能習慣這樣的生活吧!
接著淑卿說了一句我聽了都會害怕的話:﹝妳喜歡上他了....對吧!﹞我喜歡上他了嗎?我想沒有吧!因為我還不了解他,而且他也不曾做出更多的追求動作,對我來說,他只是在過他的生活,在我家過他自己的生活。他那些奇怪的習慣這兩年來從來沒變過,他一樣會把鞋帶折起來,一樣會每天擦皮鞋,一樣每天關著房門,一樣會告訴我一些他不喜歡的事。
而我呢?我一樣每天正常且不變的規律生活,一樣天天吃兩個荷包蛋,一碗牛奶麥片,一樣早出晚歸,一樣有念不完的書。所以,我喜歡上他了嗎?我想,真的沒有吧!頂多就是我已經不討厭他了,而且還蠻喜歡坐他的白色雅哥。沒錯!我是曾經在他身上找到一些我想要的感動,但是當那些感動冷卻後,剩下的只是一些無味的回味而已,淑卿說這是他的錯,如果他在那些感動後再加把勁兒,我一定會對他服服貼貼。
現在回想起來,我居然會開始跟淑卿討論我跟他的事,這表示什麼?我想我又再一次被淑卿給說服了,她說:﹝如果某一個人無聲的在妳心裡留下印子,妳會時時想起他,時時說到他,那是愛情的第一步,酸酸的,酸到有點苦,但妳會努力的找出那甜蜜的部份。﹞我想,淑卿是對的吧!因為我在下車後,故意把我唯一的2B鉛筆丟掉,要他到7-11幫我買一支。
當我看到他的身影從路口的那一端走過來,手上拿著三支2B鉛筆時,時間像倒流了一樣,像是回到他把那張畫拿給我的那天晚上的那個路口,來往的車潮數次擋住我的視線,考場外好多好多人,我卻不曾移開我的視線,因為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甜蜜的感覺....「這裡有三支,都帶著吧!以防萬一!」他的眼睛沒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把筆遞給我之後,他就轉身走向考場裡,
我跟著他,走到昨天7月2日他陪考的位置上,他拿出他的書,我拿出我的書,再也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一句都沒有。第一節的考鐘響起,我闔上我的書,站起身來,從書包裡拿出他剛剛給我的鉛筆,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會在這裡等我吧!?』我問「嗯?」他抬起頭來,皺著疑問眉頭看著我。我對他笑了一下,沒等他回答,便轉身向教室跑去。
「當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時,再來想什麼是幸福還不遲。」走進教室前,這句話再一次浮現在心岩上。甜甜的,我的心裡甜甜的。
-待續-* 為什麼我要寫故事?因為我喜歡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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