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在作文簿上寫過最多字的一篇,剛好也是分數最高的一篇,是我的"國文老師"改的,也為了紀念我的童年和小河和友誼,我把這篇打成字,順便為大家示範真情的芭樂文)
有時候讀完書,夜已濃。四周闃無人聲,只剩幾樣家電的嗡嗡聲在低吟。累的攤在床上。在煩苦的生活裡,有時候累的忘了自我,於是意識開始潛逃,逃回我可以隨意伸展蹦跳的小時候。
對於童年,我直覺的印象就是無止盡的探索跟玩耍。做任何事的前提是:好不好玩?曾經在公民課本裡讀到:「孩童的工作就是玩耍,他們從玩耍中學習。」而小孩子也非常努力盡責的工作。必定要玩到全身髒亂邋遢或夕陽下山才肯回家。
那時我們家隔壁有個大我一歲的男孩,我們整天玩在一起,但竟然也沒吵架過,簡直比親兄弟還親了。我每天都到他家玩,我們發明了一個遊戲,用地毯和椅子在客廳裡,建構出屬於我們的勢力範圍。在我們的小王國裡,分享我們的玩具。在大人們的競選期間,我們還會把鐵絲固定在電線杆上的紙板拆下,用來擴張自己在客廳裡的疆域。鐵絲則在大人的幫忙下,折成各式各樣的形狀。
而頑皮的小男生,有時候玩的遊戲就顯得瘋狂、齷齚或殘忍了。那時我對任何事物充滿好奇,尤其是會動會反抗的。有天,我們在門口旁樑柱的裂縫中,發現了無數隻進出的忙碌螞蟻,也許是猩猩遺留的本能吧!我拿了支鐵絲去戳弄蟻窩,或用沙土試圖掩蓋他們的出口,或信手拈死幾隻。命運最坎坷的莫過於家裡的小強,若不幸被我們幾個小孩逮到,縱然有強韌的生命力,在歷經我們想的出來的酷刑後,終究還是一個個斷了氣。
我那時不懂得憐憫或美感,做過最風雅的事大概就是到堤岸小河邊,吹風、踏青、摘幾朵小花了!我們家門前是條川流不息的大馬路,沿路走一箭之遠是一座橋,橋又從兩旁伸展出綿長隨河彎曲的河堤,河堤上一片無垠開展的草地。我們在草地上尋覓每一種芳草,各種都摘一朵,我將小花捧個滿懷。兩手一攤便是一本「岸邊美麗小花百科」。我很滿意的將書頁散放在地,這不是無情。隨後我拿起預先備好的透明罐,打算在編一本「河堤昆蟲圖鑑」。但小昆蟲們似乎覺得為了一本鉅作尚不值得他們犧牲自由。跟他們玩幾回躲貓貓後我便放棄了。
我們也想過到河床上去冒險,但那坡度陡的足以退卻絕大多數的調皮男孩,左右目光所及也遍尋不著下去的階梯。於是我只能在崖上盼望。看著這條小河躺在諾大的河床上,好像初生的嬰兒躺在雙人床上,河顯得過分細長,像一撇柔長的書法字。後來我知道這是條名為旱溪的河,才恍然大悟。我實在想下去河床走走,河自個兒專心的以一定的速率跑著,兩岸是一些簡單的莊稼,其他佈滿了兩三種高低有致的雜草,偶又幾叢突起的竹林。當都市的腳步踏遍,到了這裡也只能小心的跨越。好比西亞的肥沃月彎,這裡孕育了更純粹的生命。
過了幾年後,我搬家了。雖然在社區裡已經認識了許多各式玩伴,可以一起在庭中空地跑跳,我還是經常央求爸媽在我到那鄰居家裡,好像不這樣我的同年便無法延續。在人生的棋盤上我們只是離了一格之遙,但小孩尚無強健的雙腿,每到他家總要在住上一宿才能了卻孤寂。晚上,躺在床上看著鵝黃的夜燈,就像琦君跟阿月一樣,比肩躺著聊天,聊我們更小時候發生的趣事,然後純真的咯咯笑或整個人縮成蝦球大笑。現在再想起那些是只能淺笑了,不復小時的單純開懷。是呀!真是矛盾,小孩總想長大,大人總羨幕小孩。
慢慢的我確實也長大了,但小時候所企盼的權力、獨立,伴隨著相對的壓力、責任也一天天沉重。有時在書桌前發呆,不經意的又想起那段竹馬繞床的歲月。而現在已經鮮少到那好朋友家裡敘舊了,偶爾在即時通上打個招呼,說說近來如何?內心就溫暖、融化。
我想起那時站在河堤上,看著清澈的河水,往西目光蜿蜒回溯,不久就隱没到草叢裡;往東看,忙碌的河水呀,你要前往哪裡,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久小河就掉到地平線後方。
最近幾年這城市怪獸竟然在河床上開了條路,還順便蓋了公園。小河被擠到一旁哭泣,他沒空間再曲折他的舞姿,河從彼方流過來俐落的如一道淚痕。怎能不哭呢?又小又髒的一條河。
有天,在車上看窗上的雨珠,一滴兩滴聚集,往左引進一滴,再從右吸納一條支流。左右搖擺調皮好似小男孩,好像……小河!年輕時的小河!我明白了,只要還會下雨,小河就能常保活力,再度清澈,隨著潺潺水聲愉悅的擺款;只要我們經常連絡,我們的友誼也能細水長流。只要保持赤子之心,童年,也可以永久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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