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01
台灣是個蕞爾小島，卻像鑽石一樣珍貴美麗
像鑽石一樣閃著多變的光芒
有山，有數以百計的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
有海，東岸和西岸、南岸和北岸，竟然不一樣。
中橫公路，從平地直上三千公尺的高山，不過數小時的事。
我在鳶峰換裝，涼鞋換成棉襪與球鞋，五分褲加長褲管
太陽很大，谷底的水氣蒸騰而上，化作陣陣雲霧
高山花卉依舊繽紛熱鬧。
古人說江南四月鶯飛草長、雜樹生花，
合歡山的夏天則是「雜草生花」。
到達最頂點的武嶺不過十一點而已
白花花的陽光，冷涼的空氣，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山是綠的、各色的小花繽紛的鬧著
合歡群峰的秀麗、奇萊山脈的偉俊、遠方中央主脊的飄渺隱逸……
雲霧光影瞬息萬變，筆墨難以形容其萬一，
此時此境方能稍稍領略「坐看雲起」的閒情。
暑假的旅遊旺季已過，武嶺的停車場只餘兩三個攤販，幾乎看不到遊客
坐在角落，和一隻酒紅朱雀共進午餐，我喝湯，牠吃野草禾穀
紅衣白眉，像麻雀一般蹦跳，短短的嘴喙在草叢間啄食
聽說：把酒紅朱雀帶下山飼養，不久就會褪色
這樣美麗的酒紅色澤，只存在於高山之上。
在停車場覓食的，不只是酒紅朱雀，還有岩溜與金翼畫眉
岩溜灰撲撲的，不大吸引我，但聽說歌聲極為嘹亮，行動極為敏捷；
金翼畫眉是台灣特有種，翹翹的尾巴是藍色的，羽翼有一道金線。
自從參加了生態導覽員的培訓，我也開始學習觀察鳥類的形態與習性。
上次和教會的人一起來合歡山，石門山步道只走了一半
石門山在台灣百岳裡是最易親近的一座，
今天我打算寫下個人第一座百岳記錄（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座）。
石門山步道全程不到八百公尺，坡度極緩、視野極佳
像我這樣走三五步路就要休息，時不時停下來看看風景的人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攻頂」了，輕而易舉的寫下個人第一座百岳記錄。
立於山頂，瞭望四週，這邊是合歡主峰、東峰、尖山，那邊是奇萊群峰，
黑色的剪影是中央山脈的主脊，平的是南湖大山、尖的是尖山
還有長得像羊頭的羊頭山，合歡北峰的反光板在陽光下一閃一閃
時不時雲升霧起，變化莫定、氣象萬千。
依照原訂的旅遊計畫，第一天晚上要住在關原的觀雲山莊
下了石門山，我繼續朝東走，愈走愈覺得不對
又折回合歡山的遊客中心向人請教，原來觀雲還遠著呢
而且，想要看日出，不如留在合歡山上，
石門山頂的三角點最適合看日出了。
於是我決定夜宿合歡山莊。
既然如此，不急著趕路，下午這段時間做什麼好呢？
群山環繞，東峰太陡峭、北峰太遙遠，登合歡主峰好了
山頂上正在大興土木，好像要蓋什麼瞭望亭之類的
車子可以直接開上合歡主峰喔！可惜，只允許公務車通行
我把車子停在登山入口，很小心的停在邊邊，免得擋住工務車的進出
然後步行上山，中間還切了一段陵線，上到山頂竟然只花半小時
不過，我在山頂耍賴，硬要山上的工人載我下山
不是我沒本事走下山，只是一個「懶」字作祟。
我在山頂四處閒晃，看看來時路、看看山谷與雲霧
一直等到五點工人下班了，再搭他們的車下山。
等待的過程中我有些不安，高山上天色暗得很快，每次當雲霧淹沒山頂，
我就會擔心：起霧了嗎？天黑了嗎？看不到夕陽了？
陶淵明在〈歸去來辭〉說：「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返」
其實，出岫的雲，也會返家的。
我在合歡山頂看白霧成雲、白雲聚攏，從山谷升起、從遠處返回
如綿似絮，有時是一疋薄紗，有時像一朵棉花，最終匯成潮水淹沒群峰。
雲愈來愈厚，溫度愈降愈低，山上的工人在五點過後才慢慢的收工
不幸的是：有輛卡車壞了，我開始擔心沒有多餘的車位給我
還好，那些工人很好心，只是口頭上嚇嚇我，
說什麼：「有本事走上山，就要能自己下去……」
後來還是讓我擠上車。（十五個人擠三輛車，還帶著工具呢！）
下山的途中遇到一群準備上山的人，也許是要到山頂看日落
合歡主峰可以看落日，但是，等到太陽下山，天都黑了
我自己一個人可不敢摸黑下山，所以我打算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看落日。
所謂「安全的地方」就是昆陽停車場，那裡視野遼闊，可以看到晚霞雲海
但看不到「落日」──太陽被山擋住了。
當最後一抹霞光被黑夜吞沒，我又回到合歡山莊
途經武嶺，只餘一輛攤販小貨車，老闆我認識，中午跟他買過湯
是他教我辨識酒紅朱雀、岩溜與金翼畫眉，也是他提供我適合的登山路線
他曾經是高山嚮導，也是生態解說員的資深講師
投資失敗、中年失業，他成了流動攤販，
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與足夠的財力支時他當生態義工。
因今日多蒙指教，我改口喊他老師，得意的告訴他：今天創下兩座百岳記錄。
他又指著天邊黑色的剪影一一的教我：
「玉山、玉山東峰、玉山北峰、北北峰、奇萊主峰、奇萊東峰、鋸山……」
中橫公路的最高點武嶺標高有三千二，合歡山莊也有三千一
其實，只要在合歡山莊住一夜，可以征服四、五座「百岳」
合歡山莊附近的山頭，只要登頂都是超過三千的，例如：
合歡主峰、東峰、北峰、合歡尖山、石門山……
不過，我的百岳記錄只有兩座──合歡主峰與石門山。
心情如何？
我走的路線太容易，只能一面走一面揣想他人走入大山的心情
那些登山客，費盡千辛萬苦走進群山的懷抱，是為了什麼呢？
不會只是為了寫下個人的百岳記錄吧？
山，特別是大山，必定有其迷人之處，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迷失其中
我無法理解別人對「山」的情感，因為我是大海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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