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unry
「我不要！」我手抱著胸，皺眉瞠目的瞪著阿壽。
「唉唷！事情沒有妳想得那麼嚴重啦！真的，妳相信我。」阿壽手攬著我的肩，好
聲好氣的勸誘我。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惱起來了，氣呼呼的推開他的手。
「乖喔！小南，妳成熟點，不要跟我鬧小孩子脾氣，況且我爸媽都是很好的人啊！
不會像妳想像中的那麼恐怖的啦。」阿壽還是不慍不怒的輕聲說著。
「我警告你，」我指著他的鼻子：「你如果再敢叫我『小南』，我鐵定會跟你大鬧三
百回合！」
我面目猙獰的怒視著他。
我討厭人家叫我『小南』，這會讓我想到我家路口那間便當店──『小南排骨飯』！
即使是身為我老公的阿壽，也不能例外。
「可是妳本來就叫『小南』啊！又不是我故意要這樣叫妳的。」阿壽無辜的皺了皺
眉，一臉莫可奈何的。
「你不也很不喜歡人家叫你『阿壽』嗎？聽起來像賣皮鞋的……」
阿瘦皮鞋！！
「可是我又沒有那麼介意，而且我的名字就真的是阿壽咩。」阿壽扯著笑，無所謂
的樣子。
「不管啦！反正你就是不准再叫我『小南』啦！不然我跟你翻臉！」我撂下狠話。
「好啦！那……老婆～妳到底要不要放下妳的堅持，跟我回我家去住咧？」阿壽傾
過身來，把我抱進懷裡，噁心叭啦的對我撒嬌。
「不要不要！」我雙手一堆，又把他推了開去。
阿壽嘆了一口氣，很無奈的看著我。
「妳到底是在怕什麼呢？我爸媽人很好的呀！我們結婚之前，妳不也很喜歡往我家
跑，那時我爸媽不是都對妳很好嗎？他們又沒有凶過妳，一直都把妳當成是自己的女兒
一樣，怎麼妳一結婚後，就不再喜歡他們了呢？」阿壽用無限哀怨的委屈口吻說著。
「我不是不喜歡他們了，只是我不想跟他們住在一起，你看，很多夫妻離婚，都是
因為婆媳問題，住在一起，爭執難免會多，更何況我是一個不及格的媳婦，如果真的跟
你爸媽住在一起，難保我們不會以離婚收場。」我一急，眼淚掉了下來：「…而且……
而且雅娟跟我說，她自從跟她婆婆住在一起後，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她婆婆老
是嫌她嫌得要命，害得她現在一天到晚跟她老公吵架，吵得都快離婚了……」
「沒有這麼嚴重啦！而且妳是我選的老婆耶！我選的老婆能糟到哪裡去？什麼不
及格？妳當然是一百分的老婆兼媳婦啦！妳不要自己亂打分數，還打那麼低的分數，是
要讓我心疼死的嗎？」阿壽又再一次抱住我，語氣裡滿是在乎。
我的心裡漾起蜜一般的感覺。
「相信我，妳這樣好，一定可以跟我爸媽處得很好的，就像之前你們相處時那樣啊！
而且搬回去住，媽媽也可以就近照顧妳，妳不是說等我們都準備好時，就要生寶寶了嗎？
妳身體不大好，剛好可以讓媽媽燉些補品幫妳補一補，保證寶寶生出來又壯又健康，以
後帶起來才好帶啊。」阿壽用『寶寶』利誘我。
我的心有點軟化了，但一想到雅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可憐模樣，就忍不住又在心
裡築起一道肉牆來防禦。
不行不行，為了我以後美好的生活，我絕對不能輕易妥協。
雅娟說婚前跟婚後是差很多的，想當初，她結婚前，她婆婆不也對她好得很，還會
買衣服送她，她去他們家時，她婆婆還直嚷著她太瘦，然後燉了一堆吃了會讓人流鼻血
的補品給她吃。
「你說得倒輕鬆，因為他們是你爸媽嘛！當然不可能對你凶，可是對他們來說，我
算是一個外人，他們還是會排拒我的嘛，嫌東嫌西就算了，搞不好還會趁你不在時，偷
偷凌虐我，而我只能當個有口難言的可憐小媳婦……」一想到我未來的悲慘生活，眼淚
就拚命的飆灑。
「妳越說越誇張了喔！」阿壽終於有點生氣的跡象了。
能惹我這個好脾氣的老公動怒，我看全天下，大概也只有我才行吧！
「不然你跟我回我家住一陣子啊，看你會不會覺得怪怪的。」我抹掉臉上的淚，驕
縱的仰起頭，一副欠扁的神氣模樣。
我就不相信去住在別人家，還會當成像在自己家一樣的輕鬆自在。
「林明南，妳不要再鬧了！」阿壽生氣了。
喝！我們的關係居然已經交惡到他要連名帶姓的喊我了！！
我站了起來，氣極敗壞的嚷著：「我、要、跟、你、離、婚！」
說完，自己又沒志氣的哭了起來。
我跟阿壽才剛結婚二個多月哪！尚處在新婚期間，而現在卻為了要不要搬回去和公
婆同住，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鬧到要離婚！
阿壽是個好脾氣的男人，也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他溫柔多情，對人慷慨大
方，博學多聞，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可是，他的孝順天性，卻常讓我覺得頭痛。
本來，我是不反對跟公婆住在一起的，但是自從聽了雅娟那像花系列連續劇般的悲
慘婆媳問題後，我便開始堅守不跟公婆住在一起。
結婚前，我再三跟阿壽拜託，說著希望結婚後可以搬出來住，自組一個可愛的小家
庭，買自己想要的各種可愛家具，過自己想要過的美好生活，不受公婆干擾的自在生活。
阿壽那時答應了我，結婚後，我們也果真如他承諾般的搬出來住，可是，阿壽是家
裡的獨生子，生平第一次搬離家住，他父母難免會因為想念他，而三天二頭的打電話來
給我們，催我們有空就回家去走走看看；加上婚後，我的大小姐脾氣仍重，不會煮飯燒
菜，三餐都是吃外面買回來的，久了，他到底還是會懷念婆婆燒的菜。
於是，這幾天，他不斷的向我提起想搬回家去住的念頭。
剛開始，我還會跟他誘之以理，堅持自己的立場，絕不輕易被他洗腦去；可是今天，
阿壽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變得這麼堅定己見，我於是就再也無法平靜跟他談了。
我不是討厭我的公婆，但我更相信『距離會產生美感』這樣的道理，住得遠，婆媳
的感情反而會更好。
這是雅娟跟我說的。
阿壽的爸爸，我的公公，和阿壽有著同樣的好脾氣，他很疼我，所以，他不是我們
婚姻的障礙點。
阿壽的媽媽，我的婆婆，看起來就嚴肅多了，雖然她也是待我極好，但我就是怕她，
總把她當成是我和阿壽的『婚姻殺手』！
現在室外的溫度，大概是25度吧！但室內的溫度，卻早已降到了零下100度了。
阿壽不發一語的站了起來，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左手抄起無限電話，嘟
嘟嘟嘟的撥了幾個按鍵。
我看著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幹嘛。
「喂，媽……嗯！吃飽了……嗯！有……沒有啦，是明南啦！她說要跟我離婚……
嗯，好！」阿壽拿下話筒，看著我，然後把電話拿給我。
「妳媽找妳！」他說。
我呆楞楞的接過電話，被動的把電話靠在耳朵上。
『妳怎麼啦？幹嘛要鬧離婚？』我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一聽見是自己媽媽的聲音，一陣委屈突然湧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就又撲簌簌的
直滾而下。
這一刻，我不是個長大成年，還跟自己心愛的男人組織一個溫馨家庭的小妻子，而
是那個仍喜歡趴在媽媽大腿上，跟她撒嬌耍賴的小女孩。
「媽……」我滿腹委屈的喊著，心裡想死我那待在南部的爸媽了。
『怎麼啦？有話好好說，哭什麼呢？像個小孩似的。』媽媽的口氣像在責怪，但我
聽得出她語氣裡的心疼。
阿壽遞了幾張面紙過來，我不肯接，他便自顧自的用面紙擦起我臉上的淚來了。
死阿壽！老是要把我弄哭後，才要做事後補償動作！
我不領情的偏過頭去，眼睛還是惡狠狠的瞪著他。
「還不都是楊佳壽！他居然說要搬回他家去住……」我學他一樣的連名帶姓叫他。
向來，我就是一個不怎麼有氣度的女孩子，『有仇報仇，沒仇洩恨』一向就是被我
奉為圭臬的行事作風。
『就這麼一點小事，需要妳鬧著要離婚嗎？』媽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媽～」我大叫：「妳不知道嗎？很多夫妻吵架離婚，都是因為婆媳問題啊！而且
我又懶又不愛做家事，成天上網或寫稿的，根本就沒有辦法像別人家的媳婦一樣的整理
家務，煮的菜又難吃，一定會被我婆婆趕出家門的啦！」
我誇張的說。
『那就要學啊！做人家媳婦的，本來就是什麼都要學啊！更何況妳又沒有在上班，
婆婆叫妳整理一下家裡，做些家事，也不是什麼多過份的事。』媽媽用不以為然的口吻
說著。
「媽～」我又大叫：「妳怎麼那麼沒有同情心啊？難道妳真的眼睜睜看我跟阿壽離
婚？我們才剛結婚耶！新婚期間就離婚，傳出去的話，妳的面子往哪裡擺？爸在親朋好
友面前也會抬不起頭來啊！」
氣死了！我媽怎麼是站在阿壽那一邊的啊？她到底是我媽，還是阿壽他媽啊？
『如果照妳這麼說，那妳哥跟妳大嫂不是早該離婚了？』
大哥跟大嫂從結婚後，就一直住在我家，大嫂跟我媽的感情也好得像母女，根本就
沒有什麼婆媳問題。
「那是因為大嫂遇到一個好婆婆啊！」我吸了吸鼻子，眼淚是止住了，但脾氣卻是
止不住的。
『林明南，妳說這是什麼話啊？妳怎麼可以這樣否定自己的婆婆？』媽媽口氣凶了
起來，母老虎般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站在我面前的阿壽，也蹙起了眉頭，他們都在為我說的那句話不高興。
「媽～」我還想要撒嬌，卻被媽媽的聲音截斷。
『妳不可以這樣，已經嫁作人妻了，不可以再有像以前那樣的任性脾氣，這樣是不
行的，妳的公公婆婆，我們都見過，不是那種不明理的人，而且『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樣的道理，在妳結婚前，媽媽不是都跟妳說過嗎？雖然說現在男女的地位已經逐漸平
等了，但是再怎麼說，阿壽是妳老公，他的話妳多少也是要聽的啊！他是尊重妳才跟妳
商量，要不然他也可以直接拉妳回他家去住，還用得著這樣對妳低聲下氣的？都二十幾
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這樣怎麼做得好人家的妻子、媳婦？』媽媽劈哩啪啦的說了
一堆。
「可是……」
『妳愛不愛阿壽？』媽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我看了看阿壽，看見他塞滿憂鬱的眼，憂心忡忡的看著我，突然覺得很不捨。
我愛他！我當然愛他啊！
從大學時就一直愛著他，否則不會等他當兵退伍，不會等他工作了二年後，才在一
切都逐漸穩定的情況下，答應跟他結婚。
「愛啊！」我口吻堅定的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愛他，為什麼要跟他離婚呢？就為了一個自己幻想中的惡婆婆，而要跟他離
婚？那妳所謂的『愛』，不是太薄弱了嗎？我倒是覺得阿壽還比較愛妳，遇到這樣的事，
他還能平心靜氣的跟妳談，妳鬧著要離婚時，他第一個想起的是我，要是他直接就打電
話跟他媽說妳拒絕跟他搬回家去住，看妳以後在妳婆婆面前還抬不抬得起頭來？妳要先
放下身段，人家婆婆才會疼妳啊！像妳大嫂，剛嫁過來時，不也什麼都不會，炒個菜可
以把菜炒黑，煎個魚可以把魚弄得四分五裂，可是人家肯學啊！媽媽一開始就沒有期待
她會做得多好，畢竟現在的女孩子在家時，哪一個不是像個大小姐一樣的被侍奉著？只
要夠勤勞、肯學，婆婆都會喜歡的。』媽媽又說了一堆話。
心裡的堅持慢慢的被軟化了。
想想，我的婆婆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婆婆，結婚時，她為了歡迎我的到來，親自幫我
挑了一個美麗的鑽石戒指，還花了大把銀子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鑲鑽項鍊送我，給我當
新婚禮物。
雖然她是嚴肅了點，倒是連句重話都沒有跟我說過，在和阿壽交往期間，每次我和
阿壽起爭執時，她總是不管誰對誰錯的就先開口把阿壽罵了一頓再說。
「明南是女孩子，再怎麼說，惹女孩子哭，總是你的不對。」這是婆婆每次罵阿壽
時慣常掛在口邊說的話。
也許，我的婆婆並不會像雅娟的婆婆那樣的恐怖吧！我想。
「媽，我知道了。」我的口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跟剛剛的氣燄高張，完全判若兩
人。
『知道了就好。』媽媽的語氣也緩和了：『阿壽是個好孩子，他說的話，妳多少聽
一些，跟他一起搬回家去住，家裡人多，相互照應起來也不錯，不然像現在你們二個人
單獨住在外頭，如果阿壽去上班不在家，妳人突然不舒服，要怎麼辦？乖，妳已經長大
了，想法也要成熟點，不要老是跟阿壽鬧彆扭，他不跟妳吵，不是因為怕妳，而是尊重
妳，夫妻間要互相尊重，感情才會長久。』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阿壽，發現他還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我，眉頭仍然鎖得緊緊的。
突然心裡充滿了罪惡感。
明明知道阿壽最討厭我說分開的事，自己就是嘴賤，老愛提他忌諱的事。結婚前，
常常一言不合就跟他嚷著要『分手』；結婚後，不再說要『分手』了，改說要『離婚』！
難怪他會那副眉頭深鎖、憂鬱得要死掉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會聽他的話的。」我輕輕的跟媽道了再見後，按下結束通話鍵。
阿壽站在我面前，一言不發的。
我走近他身邊，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嘴邊，吻了吻，就像他平常對我做的那樣。
「阿壽，我媽跟我說過了，」我伸出右手手指，撫了撫阿壽擠得皺皺的眉頭：「你
不要生氣，我會跟你搬回家，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但是我心裡還是需要時間去調適的，
畢竟不是自己的爸媽，住在一起，難免會不習慣，不能再恣意妄為，也不能像在自己家
裡一樣，生氣時就大吼大叫的，期待事情過後，沒有人會記恨，一家人和樂融融的；自
己的父母是不會對自己的子女記恨的，但別人的父母卻不一定，我害怕的就是這一點，
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不好，常常脾氣一來，就會氣得像颱風來了一樣，不管對方是誰，
先罵了洩恨再說，我怕這樣的我，會惹得爸爸媽媽不高興，也影響到他們對我的喜歡程
度……」
我的眼眶又溼了，新的淚水冒了出來。
「你知道的，我的自尊心強，受不了別人對我的任何一點點批評，我想要大家都喜
歡我，如果有人不喜歡我，我就會覺得自己的存在很沒有意義，為什麼不能做到讓大家
都喜歡？我在乎別人的眼光，也在乎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這些，你都是知道的，是
不是？」
說完，我仰起頭，認真的看著阿壽。
阿壽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把我塞進他的懷裡。
「老婆，我不會讓妳受委屈的，回家後，我會跟爸媽說，要他們別太為難妳，平常
時間妳要上網或寫稿都隨妳，如果和爸媽有什麼不高興或爭執，妳就讓一讓他們，真的
氣不過時，可以等我下班回家後，打我或罵我都好，我會忍受的，當然，我們的生活還
是不會有太多的改變的，放假的日子，我們還是可以像婚前那樣，想去哪裡度假就去哪
裡度假，不會因為跟爸媽住，而放棄了自己的休閒娛樂的……」
阿壽的聲音很輕、很柔，像天籟之音一樣。
在他懷裡，我嗅到可以讓我安心的氣味。
如果沒有公公婆婆，就不會有阿壽；沒有阿壽，我就不會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一件
這麼快樂的事；沒有愛，我就不會知道世界居然可以是這麼可愛美好的。
所以，我不再對搬回家去跟公公婆婆住，有這麼大的反彈感了。
說不定，那會是新的生活的開始呢！
而且，阿壽會一直陪著我啊！就算我再怎麼不適應，阿壽還是會一如初衷的陪著
我，陪我一步一步的走著，直到適應了為止。
有阿壽的陪伴，再艱苦，我都不怕了。
阿壽，我相信你，相信你會帶領著我，去認識新的環境、新的生活，我相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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