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本于信以致於信”
十九歲
戴德生的母親看見她的兒子身體不康健,又想起將來到中國過艱苦的生活,怕他受不了,因此在她的書信中露出憂慮的情緒。她的兒子回信說:“親愛的母親,不要讓任何事使你失去鎮定的心。傳福音是最尊貴的工作。假如天使可以負此使命,我相信他們也將以為光榮。當然,我們對於天倫,不能沒有情感,但是我們豈不應當以克己事主為快樂麼?假使我背約,逃避責任,或是主對我收回他管教的恩典,豈不是要使你更難過嗎?主保守我不失足,不墜落,這就是他的恩典啊!至於我的身體,從來沒有像現在的健康。衣食我都很謹慎,請你放心。……”
“親愛的母親,請你繼續替我禱告。雖然在一切關於暫時的事上我都很舒服,非常快樂,也很感謝主,但是我覺得我需要你的代禱。母親啊!我有說不出的渴慕,要作一個傳道人,把福音傳給貧窮可憐的罪人,為那替我死的主鞠躬盡瘁。我覺得似乎我能夠為這一件事放棄我所有的一切,不管他怎樣寶貴。”
“母親,試想一想,每年一千二百萬中國人去世,沒有神,沒有希望!教會與信主的人是如何的缺少誠懇迫切的心啊!我們這樣愛世界,懶惰,麻木不仁,忘恩負義,不服從主所給的命令--‘你們往普天下去傳福音,給萬民聽’--我們得不到神的愛和基督的平安,豈不是應有的結果嗎?……”
“誰注意中國呢?每禮拜讓二十五萬中國人與世永別,而他們對於神,基督和救恩毫無所聞,我們豈不該用慈悲的眼看這浩大的群眾嗎?神對我們是何等的慈愛,讓我們象他,有聲音喊著說:‘請來幫助我們!沒有人關心我們的靈魂嗎?’我們可以置之不理嗎?我們已蒙光照的人,從天得到神的智慧,豈可不將生命之燈光照黑夜中的人嗎?”
“我必須結束這封信。主耶穌為你受死,你不肯為他犧牲一切嗎?母親,我知道你肯。願神和你同在,安慰你。”
“如果我有了夠用的積蓄,可否動身到中國去?我覺得似乎若不替中國做一點事,就不能夠活下去。”
戴德生對中國固然有頂大的熱心,可是他並不是不知道前面的困難。他曾這樣寫:“到了中國之後,舉目無親,無人幫助,對於保護供給及其他一切的援助,除了神以外,別無可靠,這真是一樁嚴重的事。我覺得若要舉行這工作,非將屬靈的肌肉加強不可。無疑的,信心若不失敗,神決不誤事,但是倘若信心不夠,怎麼辦呢?那時候,我還沒有學到一個真理,就是:‘我縱然失信,他仍是可信的,因為他不能背乎自己。’因為我明白這一個真理,所以就發生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是否有充分的信心,叫我可以放膽開始執行放在我面前的使命?”
“我常想我到中國之後,不能對人要什麼,只能向神要。所以在未離開英國以前,先學習只用禱告,求神感動人來幫助我,這是何等的重要啊!”
戴德生知道信心可以移山,克服各種困難,作成不可能的事,但是他究竟有沒有這種信心?他也知道信心是一種恩賜,可以發揚光大,但是要它發育長大,必須操練。可是要操練,就不能不經過試煉,所以應該歡迎橫逆、困難、勞苦、窮乏。
戴德生在沒有離開英國以前,就立志學習只用禱告求神感動人,給他必需的合作。不久之後,就遇到一個場合,讓他可以實習這功課。以下是他自己所寫的大概情形:“我的老闆哈醫師非常之忙,恐怕忘記按時付我薪水,就吩咐我到時候提醒他。我決定不要直接告訴他,而藉著禱告,求神使他記得,希望可以因禱告蒙神的垂聽而得到鼓勵。”
“有一次,在發薪水之日已近的時候,我照常對於這一件事多多禱告。時候到了,但是哈醫師沒有題到我的薪水。我繼續禱告。一天一天過去,他還不記得。到了禮拜六,算了自己的帳之後,我身邊只剩‘半克勞因’(值二‘先令’六‘辨士’),我仍繼續禱告。”
“禮拜日又來了,那天我特別快樂。早晨到禮拜堂去作禮拜,下午和晚上到窮人家裏傳福音。在這時候,我覺得似乎在地上過天堂的生活,快樂極了。”
“那天晚上十點,會畢之後,一個窮人請我到他家裏去替他的妻子禱告,說她要死了。我立刻答應他,並在走路的時候問他為什麼不請一位神父替他的妻子禱告?他說他已經請過了,但是神父非先收到十八個‘辨士’不肯去,而他又出不起這錢,因為家裏正在挨餓。我聽了這,心裏想:可惜我所有錢財,不過‘半克勞因’,且是一塊硬幣,不可分開;明天早上,雖有麥糊可吃,中飯卻沒有什麼可吃的了。這時不知怎樣,心中的快樂忽然停止了。但是我不自責,反而責備那個可憐的窮人,說他不應該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為什麼不早一點去找救濟窮人的當局。他說他已經去了,可是當局叫他明天十一點鐘再去,但是他恐怕妻子今晚就要死了。”
“啊!我心裏想:倘若我身邊有二‘先令’六‘辨士’,而不是一塊硬幣,我將何等樂意給這可憐人一個‘先令’,但是把我的‘半克勞因’都給他,那是不可思議的事。那時我還夢想不到,事實無非是我能信靠神與一個‘先令’六個‘辨士’,卻不能信神和一個空的錢袋。”
“這人領我進入一個院子,我跟他走的時候,心裏有點害怕,因為以前曾在此地受過居民的侮辱:福音單張被撕碎,並受了警告,不准我再來,因此頗感不安。但是責任所在,不能不跟他走。他領我走上一層破爛的樓梯,進入一間壞得可憐的房子,一見傷心,慘不忍睹。有四五個小孩站著,他們凹入的雙頰,證明長期饑餓的結果。倒在一張破爛不堪的小床上的是一位力竭聲嘶,疲憊已極的母親。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出世才三十六個鐘頭的嬰孩,奄奄一息,哭都哭不出聲來。”
“啊!我又想:若是我有兩個‘先令’一個‘六辨士’,我將何等樂意給他一個‘先令’一個‘六辨士’。一種可憎惡的不信,還不讓我順服內心的感動,叫我拿出我所有的救濟他們的痛苦。”
“那時候,我不能說出什麼話來安慰這些可憐的人,那是一點也不希奇的。我自己還需要別人來安慰我哩!我開始告訴他們不要灰心,雖然他們的境遇非常之苦,但是在天上有一位慈愛的父親。這時我心中有聲音喊叫:‘你這假冒為善的人哪!你告訴這些不信的人天上有一位慈悲的父,而自己卻不肯將一塊‘半克勞因’交托給他!’”
“我的喉嚨幾乎被塞住。我想:假使我有一個‘二先令硬幣’和一個‘六辨士’,我必定樂意給他們一個‘二先令硬幣’,而留下其餘的錢自用。可是我還是不願意單單依靠神,而放棄這‘六辨士’。”
“在這種情形之下,說話是不可能的。但是希奇得很,我還以為禱告總不會有什麼困難。正在那個時期,禱告於我是很快樂的事。禱告時,絕不感覺疲勞,話語更是如同懸河瀉水,滔滔不絕。我以為只要跪下來一禱告,他們和我本身就都得到安慰了。”
“‘你請我來和你的太太一同禱告,’我對那個人說,‘現在我們就禱告。’說完,我跪下來。”
“但是我剛開口說:‘我們在天上的父,’我的良心立刻對我說:‘你敢愚弄神嗎?你敢跪下叫祂父親,而將那塊‘半克勞因’藏在腰包裏?’”
“這時候,我內心起了一種空前絕後的爭戰。我不知道那晚上怎樣說完禱告,也不知道所說的話是否語無論次。但是有一點我知道的,我站起來的時候心裏非常難過。”
“這位可憐的父親對我說:‘先生,你已看見我們所處的境遇,是如何的淒慘可怕!如果你能夠的話,請為神的緣故幫助我們。’”
“在這時候有一句話閃入我的心:‘有求你的,就給他。’主的命令帶著能力。”
“我把手伸入口袋,將‘半克勞曆’慢慢的抽出來給他,同時說:‘你或者以為把這錢給你,似乎是一樁小事情,因為我的境遇比你的好,但是我告訴你,我所有的錢只是這一點,全部都給你了。我剛才對你說的話是真的,神的確是我們的父,我們可以信靠祂。”喜樂如同怒潮回到我的心。我能隨意對這窮人說任何的話而不感到一點虛假,屬靈福氣的阻礙也消除了,我相信永遠消除了。”
“不但那可憐婦人的生命得了救,我深深覺得,我自己的生命也在那天晚上得救了。如果神的恩典沒有在那天晚上得勝,而我沒有順服聖靈對我力爭的真理,恐怕我的靈命從那時候,就要觸礁沉下去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晚上我回到寓所的時候,我的心和我的錢袋一樣的輕。黑暗荒涼的街道,迴響了我禁不住讚美的歌聲。當我拿起麥糊來吃,我真不願意拿它來換一個親王的筵席。當我跪在床邊禱告的時候,我提醒主注意祂自己的話:‘憐憫貧窮的,就是借給耶和華,耶和華必償還。’我求祂不要欠我太久,否則明天就沒有中飯吃了。內外都平安,我安睡了一個快樂的良宵。”
“第二天早晨,我還有一碗粥。沒有吃完之前,就聽見郵差敲門的聲音。我在禮拜一難得收到信,所以一看見二房東拿一封信來,覺得有一點希奇。我一再看信封,卻看不出是誰寫的。那一定是一個陌生人寫的,要不然,就是故意假裝字體。打開信封一看,沒有一個字,只有一張白紙,包著一雙羔羊皮的手套。當我很驚訝的打開來看的時候,一塊‘半鎊’英金(值四個‘半克勞因’)掉在地上。”
“感謝主!我喊出來。十二小時的投資,得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息!好個利息!假使赫爾的商人,能夠從借貸得到這種利息,不知要快樂到什麼程度?我馬上立志,把我所節省或賺來的錢,存入這無法破壞的銀行。對於這個志願,直到如今我仍不後悔。”
“多少次我回想到這件事,以及祂在困難中所給我的幫助,我們若在小事上對神盡忠,必能得到經驗和力量,來幫助我們度過一生最嚴重的難關。”
可是這一段事還沒有了,主要的困難尚未解除。戴德生雖然不斷的禱告,哈醫師卻還不記得給他薪水。下文是戴德生對於這段事的敍述:“這次神施非常的恩典,救我脫離窮困,使我得到很大的喜樂,並堅固了我的信心。可是一個‘半鎊’無論如何儉用,不能維持很久,仍須繼續禱告,求主使哈醫師記得付我薪水。我的禱告似乎未蒙垂聽。不到兩個禮拜,我的處境又和那個日的晚上一樣了。這時候,我繼續為這事懇切禱告。”
“自然,我所焦慮的不是錢的問題。那只要我肯開口,立刻可以拿到。我所關切的問題是:我能不能到中國去?究竟會不會因為我信心不夠,且在禱告中無能力對付神,而使我不能做我所看為寶貝的事,就是到中國傳道?”
“一周又將過去了。我覺得非常狼狽,因為不但我一個人的伙食費問題,禮拜六夜我應當付我的二房東房租,她又正等這錢用。我應否為她的方便向哈醫師提到我的薪水?然而我若這樣做,便是自己承認沒有資格到中國去傳道。禮拜四和禮拜五兩天,除了做必須做的事以外,都在禱告中和神力爭苦鬥。但是直到禮拜六還是一切仍舊。這時候,我便向神懇切呼求祂的引導,問祂是否要我繼續等候祂?照我所能判斷的,神要我等候,並保證祂必有些方法解決我的問題。所以我就決定等候下去,心中覺得很平安,重擔也沒有了。”
“禮拜六,約在下午五點鐘,哈醫師開完了方子,伸腰仰面,坐在大椅子裏,談論神的事。他真是一位好的基督徒。我忙著看一鍋沸騰的藥湯。他忽然說:‘德生,你的薪水不是又到了期了嗎?’這時候,我的情緒,可想而知,在未能答覆之前,我不得不咽兩三下。我的眼睛注視煮藥的鍋,背著哈醫師。我盡所能的鎮定,答覆說:‘已經過了一些時候了。’此刻我滿心感謝,想神一定聽了我的禱告,使他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記得我的薪水,並無須我說一句話去提醒他。哈醫師答覆我說:‘哦,可惜你不提醒我;你知道我是多忙啊!我若早一點想到就好了,因為今天下午,我才把所有的錢存入銀行,不然,我就付給你了。’”
“這個意外的波折所給我的反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我不知道怎麼辦。幸而在這時候,藥正沸騰,給我機會拿藥鍋跑出房去,心裏歡喜哈醫師沒有看見我的臉,同時預備等在外頭,等哈醫師回家才進來。”
“那晚上我照常讀聖經,並預備禮拜日在工人住宅講道的稿。約十點鐘,正要熄燈,忽然聽見哈醫師的腳步聲,他對著自己大笑,似乎想到很好玩的事。他進入外科室,叫我把帳目的清單拿來,並告訴我說:‘今晚有一位頂有錢的病人剛來付款,奇怪得很。’他把這一筆款寫入總帳。哈醫師剛要出去,忽然轉過來,將剛才所收的鈔票交給我,說:‘德生,你就把這些鈔票拿去罷!下禮拜再把所欠你的還清。’”
“我又回到我的小房間,滿心快樂讚美主,知道到底我還是可以到中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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