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奇劇
――論徐渭《四聲猿》
文長吾老友，病奇於人，人奇於詩，詩奇於字，字奇於文，文奇於畫
――梅客生〔1〕
予謂文長無之而不奇者也，無之而不奇，斯無之而不奇也哉
――袁宏道〔2〕
徐渭（1521-1593）是明中葉以後在文學藝術領域都卓有成就的〞一代怪傑〞。同鄉陶望齡撰《徐文長傳》語︰〞性絕警敏，九歲能屬文。年十余，倣楊雄《解嘲》作《釋毀》。〞〔3〕渭自撰的《畸譜》也說︰〞六歲。入小學。書一授數百字，不再目，立誦師所。〞〔4〕他的老師說他將來肯定可以光宗耀祖所謂〞徐門之光〞、〞徐家之慶〞。但就是這麼一個天才少年卻屢試不第，終其一生也只是一個秀才！幸得浙江總督胡宗憲的賞識，招入幕府任書記，對他〞寵禮獨甚〞。胡氏甚至對當時省試的官員說︰〞徐子天下才，若在本房，幸勿脫失。〞〔5〕大家都惟命是從，正巧有一知縣遲來沒聽到，不料徐卷就落在他的手裡，結果又是〞竹藍打水一場空〞。超逸的才華、失意的科舉經歷令本性通脫的渭更加〞豪恣，間或藉氣勢以酬所不快〞〔6〕。晚年拒絕食谷類，別人問他原因他只說是自己偶爾厭倦不想吃而已，沒有甚麼特別的原因，其言行怪誕自是不言而喻。
徐渭說自己︰〞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7〕如前文所引，別人也評他詩文書畫樣樣奇，而筆者以為其中又以渭的戲劇創作最奇。
明前期的劇壇是黯淡冷落的，曾經代表一代文學高峰的元雜劇，在元中葉後就逐漸衰落，到了明前期更是每況愈下。雖然也有幾個名家名作但從整體上看還是黯然失色無法與元雜劇相提並論。明中葉劇壇蕭條落寞、萬馬齊喑，直至王九思的《曲江春》和康海的《中山狼》出現才給明雜劇帶來了生氣。嘉靖（1522-1566）以後劇壇再次出現蓬勃發展的新局面，從思想內容到藝術形式都有一番革新的氣象。尤其是南雜劇的興起，以寫南戲的方式來創作雜劇，湧現了一批優秀的劇作家如徐渭、徐復祚、王衡、孟稱舜等，其中渭的《四聲猿》既是其本人的代表作也是南雜劇的〞開山之作〞，被譽為〞明曲之第一〞。
究竟《四聲猿》奇在哪裡？下文將從內容思想、人物形象兩方面來分析該劇的特色。
一、大膽不羈的內容思想
《狂鼓吏魚陽三弄》寫彌衡擊鼓罵曹的故事。作者想像故事發生在陰司衙門，在彌衡〞劫滿〞將赴新任之際，閻羅殿察判官把曹操從地獄中提出來，要求彌衡重演當年擊鼓罵操的快事。開場白一言道破作者的心思︰
喒這裡算子忒明白，善惡到頭來撒不得賴，就如那少債的會躲也不得幾多時，卻從來沒有不還的債。喒家姓察名幽，字能平，別號火珠道人，平生以善斷持公，在第五殿閻羅天子殿下，做一箇明白灑落的好判官。﹝8﹞
好一個〞明白灑落〞，他明〞察〞秋毫做一個〞幽〞間判官，〞好〞當是個會辦事的〞能〞人還得八碗水端得〞平〞坐得正，心中有一股雄雄烈〞火〞要照亮這陰曹地府裡的黑暗。作者無疑是把自己灑落的身影投射到了察判官的身上，作一個好判官不正是作者對自己的希望嗎？既然科場失意作不了明間的父母官那就發此一奇想權當自己是那陰間的判官吧。
他如今不久要上天去了，俺待要將他來，一併放出曹瞞，把舊日罵座的情狀，兩下裡演述一番，留在陰司中做箇千古的話靶。又見得善惡到頭，就是少債還債一般，有何不可。手下與我請過彌先生，就一面放出曹操並他舊使喚的一兩箇人，在左壁廂伺候指揮。
在同一段話裡察判官兩次提到〞善惡到頭，就是少債還債〞為的就是要突出他是個疾惡如仇、替天行道的判官。重演當年的故事是為了留下〞千古的話靶〞警惕後人。如同彌衡所說此罵不同前罵︰
今日要罵呵，須直搗到銅雀臺分香買履，方痛快人心。
彌衡將發生在他被害後的事情，歷歷數罵出來。如逼漢獻帝遷都、誅伏後、滅劉氏骨肉等等把傳統文學作品中那個極端自私、奸滑絞詐、驕橫跋扈的曹操形象再次作了深刻的挖掘，把他一生的罪惡淋漓盡致地揭露出來，痛加鞭韃。其中的唱詞恣肆豪放，激越跳進，充分表現出耿直志士義憤填膺的氣勢︰
﹝混江龍﹞他那裡開筵下榻，教俺操槌按板把鼓來撾，正好俺借槌來打落，又合著鳴鼓攻他。俺這罵一句句鋒鋩飛劍戟，俺這鼓一聲聲霹靂捲風沙。曹操這皮是你身兒上軀殼，這槌是你肘兒下肋巴，這釘孔兒是你心窩裡毛竅，這板仗兒是你嘴兒上撩牙，兩頭蒙總打得你潑皮穿，一時間也酹不盡你虧心大。且從頭數起，洗耳聽咱。
這種蔑視權貴，並敢於作堅決鬥爭的精神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中是值得讚賞的。明代社會從〞土木之變〞（1449）以後，逐漸轉入一個新的時期，社會各種矛盾逐步激化，統治集團內部矛盾深化。正德年間武宗的暴政和宦官劉瑾的特務統治，嘉靖年間為爭奪內閣地位，一批要求變革的官僚與宦官權貴之間，展開了劇烈的鬥爭。權貴派的代表嚴嵩，勾結宦官，專權二十一年，先後殺了夏言、曾铣、楊繼盛、瀋鍊等正派官僚，廣植黨羽，招權納賄，最後才被鄒應龍等新進官僚打倒。對社會政治中忠奸鬥爭的關注自然就成為當時文學時代主題，劇中彌衡對曹操的痛罵，也就是作者對現實政治的態度，這是借古喻今的手法。把奸詐的曹操打入地獄並任由判官擺布，讓正直的彌衡升遷作上帝的修文郎正是作者的理想。
《玉禪師翠鄉一夢》演臨安水月寺高僧玉通，因不參見新府尹柳宣教而得罪了官老爺，結果柳派妓女紅蓮扮良家女子誘惑玉通，玉通果然中計，悔恨坐化投胎為柳家小姐柳翠，墮落風塵以示報復。最後其師兄玉明和尚借手勢說法點化了玉通。雖然這是一個〞舊題樂府〞式的寓言故事，在它之前有元雜劇《月明和尚度柳翠》、《盛明雜劇》中有《紅蓮債》等但到了徐渭的筆下卻顯示出和以往不同的面貌。第一齣通過玉通和尚中柳府尹圈套的戲劇衝突，既揭露了佛門〞四大皆空〞的虛偽性也批判了為官的唯我獨尊、打擊報復、不擇手段的陰暗心理。戲一開場玉通就已經點了題︰
有一輩使拳頭喝神罵鬼，和那等盤踝膝閉眼低眉，說頓的，說漸的，似狂蜂爭二密，各呈兩下酸甜；帶儒的，帶道的，如跛象扯雙車，總沒一邊安穩。
無論是學佛的學儒的還是學道的，在作者看來都有不妥以至於〞沒一邊安穩〞。無疑作者的論調在當時是〞大逆不道〞的，對於儒道釋三家同時發出質疑的精神正是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明代中葉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萌芽，在思想文化領域方面與封建傳統思想相對抗的、帶有人文主義思想性質的思想體系逐漸形成，這就是以提倡人類平等、個性解放、反對崇拜聖賢偶像、發揚個人智慧才能為中心內容的〞心學〞（王陽明）。它與程朱理學爭鋒相對，強調人慾的需求形成一股反對道學統治的異端力量。在這股人文主義思潮的帶動下出現了一批反傳統的斗士，除了被明神宗誣為〞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李贄外要屬徐渭最突出。
劇中紅蓮和玉通和尚兩人發生關係後的唱詞最能反映出作者對人欲的態度︰
﹝折桂令﹞叫道是滿丹田疼得似蛇鑽，叫與他坦腹磨臍，借暖偎寒。我那時節為著人命大事，我也是救苦心堅，救難心專，沒方法將伊驅遣，又何曾動念姻緣。（紅）不動念，臨了那著棋兒誰教你下？（生）不覺的，走馬行船，滿帆風到底難收，爛韁繩畢竟難拴。（紅）師父，你若不乘船要甚麼帆收，你既自加鞭卻又怪馬難拴。
哪怕是修行了二十年的〞高僧〞，一旦真遇上了這樣的挑逗也是沒折。這不是玉通的〞功夫〞不到家而是人之本性，豈有抹殺的可能？作者的矛頭一指向佛家絕七情六欲的虛假，二指向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虛偽。
四個劇目中最能表現徐渭思想性格特徵和時代精神的是《雌木蘭替父從軍》和《女狀元辭凰得鳳》。前者歌頌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破敵立功的英雄行為，後者讚美同樣是女扮男裝的黃崇嘏考中狀元、惠民束吏的傑出才能。作者把兩個女中豪傑作為理想來謳歌，打破傳統禮教男尊女卑的思想，在當時社會背景下的確是大膽的舉措。
二、奇絕鮮明的人物形象
四個劇目長短不一，但人物塑造卻沒有因為短而簡陋。短至一齣的《漁陽弄》裡的彌衡罵起曹瞞來是多麼的淋漓痛快，耿直志士壯懷激烈的氣概躍然紙上；只在《翠香夢》第一齣出現的紅蓮不過說了幾句對白唱了半只曲子，已盡顯風塵女子的造作和世故，伶牙俐齒把玉通冷嘲熱諷，氣得他只會罵人；《雌木蘭》中的木蘭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的形象都深入人心；但要稱得上最奇最絕的則非《女狀元》中的黃崇嘏莫屬。
戲一開場，旦（黃崇嘏）就進唱︰
﹝江城子﹞依稀猶記嫗和翁，珠在掌，恁憐儂。一自雙榆零落五更風，撇下海棠誰是主？杜鵑紅。生來錯習女兒工，論才學，好攀龍。管取挂名金榜領諸公。……
作者首先告訴觀眾該劇的主角是一個身世沒落，孤苦伶仃的女子以引起眾人的同情，而且才學了得為下文女扮男裝考中狀元作了鋪墊。女子顧盼自憐，又持才自賞的形象透過這段唱詞映射出來。
第二齣裡周丞相面試黃崇嘏一節則初次展露出她過人的才氣︰
﹝北江兒水﹞……當一壺茜真珠醡滴纔。何事跑穿鞋？要引佳人笑口開，怕蹙損了遠山眉黛。虧殺他跟著措大，走遍天涯，還消得領雉頭裘付酒家酬債。
（外）細玩此詞，真箇豐神豔逸，神仙中語也。且這兩箇難韻，猶押得妙。
憑藉一首樂府詩黃崇嘏狀元及第，如果這位女狀元只是取得科名那戲也落了俗套，此劇精彩處還要從第三齣開始。黃參軍一連破了三宗冤案，公堂上言辭犀利，辦事果斷，完全沒有女兒家的優柔︰
（旦）可惡！這臣謀弒君，子謀殺父，妻謀殺夫，是遇赦也不赦的。你家不合與古時月往來，這情是真的了。留你這樣歹毒人在這裡做甚麼？叫劊子手進來，把這婦人綁起來，就押出去決了。……黃科，你與我快跑到決那婦人的所在，但聽得有人說屈，你便就悄悄問他箇詳細。儅得些實話，便就傳說俺爺教把婦人且放了，連那箇替他稱冤的人通拿來見我。快去！快去！
誠如周丞相所言這黃崇嘏不但〞才學出群〞而且〞吏事精敏〞，〞他日必是遠到之器〞。因此想找個機會把女兒許配給她，便藉著黃參軍來訪考她〞文藝中事〞。這女狀元果然是詩、文、書、畫、琴、棋樣樣精通，丞相誇她︰
寫字︰銅深欸識，鐵屈珊瑚，幾撇斜披薤。……再要怎麼妙！
對聯︰又好！真可與七才子爭雄。
作詩︰妙不可當！
作四六︰猶妙！猶妙！
作畫︰果是高！名不虛傳。
彈琴︰琴天籟
下棋︰棋吾敗
最後不禁感嘆道︰怪物！怪物！件件的高得突兀！
第四齣作者借周丞相考〞女婿〞，讓黃崇嘏一展才華，又通過丞相之口來肯定她的才藝，把主角黃崇嘏塑造成一個〞全能〞的女狀元。令人不禁要稱奇稱絕，這世上豈有如此完美的人物？
沒錯，正是因為這世上無完人，世事難如意才激發作者幻想出這麼一個奇絕的人物來。中國戲劇歷來追求的都是單純審美的藝術趣味，都力求標樹一種理想之人，從王實甫的《西廂記》到湯顯祖的《牡丹亭》不但才子佳人的主題是一脈相承的，而且人物形象的塑造也還是在依循中發展的。完美不等於美，追求人為的〞完美〞的審美趣味，總是帶有虛幻性的。有人認為這是中國小說（包括戲曲）的弊病，魯訊曾稱之為〞十景病〞﹝9﹞。筆者以為這恰好體現了中西方審美趣味的不同。
傳奇無實，大半皆寓言耳。……若紀目前之事，無所考究，則非特事跡可以幻生，並其人之姓名，亦可以憑空捏造，是謂虛則虛到底也。﹝10﹞
李漁所說的〞無實〞、〞幻生〞、〞憑空捏造〞、〞虛則虛到底〞，就是指藝術的虛構。徐渭少負才名又科場失意，浪蕩不羈，一生不得志，甚至幾次要自戕，作者將其滿腔憤懣發洩在作品中，以最熱情飽滿的筆墨來寫《女狀元》，作為主角的黃崇嘏不正是徐渭自己的理想化身嗎？在積極浪漫主義精神的背後，是作者對現實生活的強烈不滿，對官場黑暗的憤慨，以最圓滿的結局〞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來諷刺現實社會的不圓滿。在劇中作者把他個人被壓抑的願望經過〞喬裝〞後一一實現，黃崇嘏是作者夢中的自己，《女狀元》是作者夢中的世界。弗洛伊德認為︰〞一篇作品就像一場白日夢一樣〞﹝11﹞，〞這種白日夢或幻想帶著誘發它的場合和往事的原來蹤跡。〞﹝12﹞作者是有意識地要塑造一個十全十美的黃崇嘏並通過其完美形象來表達〞她〞的虛幻性，在這裡完美暗示觀眾的不是喜而是悲。
此外《四聲猿》在體制音律上的突破創新也可稱為一奇。元雜劇作為一代文學的主要體裁，結下豐碩的成果，但是它在體制曲律方面的嚴格限制，妨礙它進一步的發展。明初的雜劇作者，基本上沿襲元人雜劇的規範，藝術形式上墨守陳規，無甚創造。到了嘉靖年間，傳奇蓬勃發展，特別是昆腔興起以後，北雜劇更趨冷落，雜劇作家一方面要尋求突破另一方面也受了傳奇的影響，因此出現了以寫傳奇的方式來創作雜劇的現象，徐渭是其中的第一人。
《四聲猿》，是《漁陽弄》、《翠鄉夢》、《雌木蘭》、《女狀元》四個長短不一的雜劇的總稱，一共十齣，演繹四個故事，這是徐渭獨創的體制。作品既繼承了雜劇短小緊湊的傳統，又吸取傳奇伸縮自如的特點，短至一齣的《漁陽弄》長至五齣的《女狀元》，篇幅結構依劇情發展需要收放自由。
徐渭精通南曲音律，用南曲作《女狀元》雜劇，也是他首創的。北曲遒勁、調促，南曲婉轉、調緩，曲調上的自由，使作品聲律兼南北之長，便於表現複雜多樣的思想感情，也更為悅耳動聽，增強了藝術魅力。
所為《四聲猿》︰《漁陽》鼓快吻於九泉，《翠鄉》淫毒憤於再世，木蘭春桃以一女子而銘絕塞、標金閨，皆人生至奇至快之事，使世界駭詫震動者也。文長終老縫掖，蹈死獄，負奇窮，不可揭滅之氣，得此四劇而少舒。﹝13﹞
《四聲猿引》道出了作者的寫作心態，知人論世，當我們了解了徐渭坎坷的人生經歷後再來讀他的劇本，就能體會出作者隱藏於字詞背後的辛酸，也能夠理解作品取名為〞四聲猿〞的寓意︰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霑裳。〞則猿嘯之哀，即三聲已足墜淚，而況益四聲耶！其托意可知已。﹝14﹞
縱觀《四聲猿》它無論在藝術表現上還是內容思想上都突破傳統，獨樹一幟。把它評為〞有明絕奇文字之第一〞﹝15﹞並不為過。
注釋︰
﹝1﹞︰《徐文長傳》，《徐渭集》，中華書局出版，1983.4版，第1344頁。
﹝2﹞︰ 同﹝1﹞。
﹝3﹞︰《徐文長傳》，《徐渭集》，第1339頁。。
﹝4﹞︰《畸譜》，《徐渭集》第1325頁。
〔5〕︰《徐文長傳》，《徐渭集》第1343頁。
﹝6﹞︰ 同﹝3﹞。
﹝7﹞︰《徐文長傳》，《徐渭集》第1341頁。
﹝8﹞︰ 所引戲文均出自《四聲猿》，《徐渭集》第四冊。
﹝9﹞︰《再論雷峰塔的倒掉》，《魯訊雜文全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12版，第61頁。
﹝10﹞︰《閒情偶寄‧詞曲部》，李漁著。
﹝11﹞︰《創作家與白日夢》，弗洛伊德著，《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3版，下卷第9頁。
﹝12﹞︰《創作家與白日夢》，《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第5頁。
﹝13﹞︰《四聲猿引》，《徐渭集》第1356頁。
﹝14﹞︰《四聲猿原跋》，《徐渭集》第1358頁。
﹝15﹞︰《四聲猿引》，《徐渭集》第135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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