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華人民主書院主辦廖亦武《大屠殺》詩書發表會,光開場聽廖亦武奏轉經缽就覺得這麼冷的天氣在路上走是值得的。之前幾次聽到轉經缽是在宗教場合,最近一次聽到是在某人婚禮上,都是祝福之意,聲音祥和或者是說沒什麼情緒。
開場,廖亦武的轉經缽,有催淚效果,原來那個樂器可以這樣玩,原先對廖亦武不太認識,光聽他奏轉經缽,我承認他是藝術家。
推薦觀看實況,大概分為樂器演出、朗誦詩歌、回答問題三大塊,分兩個視頻
http://zh-tw.justin.tv/ns4d/b/308215631
http://zh-tw.justin.tv/ns4d/b/308218015
第一個視頻00:39:10廖亦武開始讀詩〈大屠殺〉,句子可參
http://www.chinesepen.org/Article/wk/201008/Article_20100826025352.shtml
好像有一些些不一樣?
進行到第二個視頻時,廖亦武批台北書展及部分台灣人不知史,時事當然也是焦點之一「中時不忠實」 學界抵制投書
由前面的兩個視頻摘出來,簡單介紹一下廖亦武:
1989年6月3日夜裡,詩人廖亦武在家中完成長詩〈大屠殺〉,正巧從電台美國之音傳來實況:北京市天安門廣場附近及通往廣場的沿線道路,中國人民解放軍與民眾爆發的流血衝突。是夜,他朗誦〈大屠殺〉和著槍聲、嘶喊、哭嚎與武警、群眾的叫囂聲,並錄製下來作為文學與歷史的見證。節錄該詩一小段:
總理一傷風,人民必須咳嗽,戒嚴令一次次下達,老掉牙的國家機器壓向膽敢反抗疾病的人們,手無寸鐵的暴徒成千上萬地倒下,職業殺手披掛鋼鐵在血海裡游泳,在緊閉的窗戶下縱火,用死姑娘的裙子擦軍用皮靴,他們不會顫抖。這些沒有心臟的機器人不會顫抖!他們的電腦只有一個程式,一道漏洞百出的公文代表祖國屠殺憲法!代替憲法屠殺正義!代表母親嗆死孩子!代表孩子雞奸父親!代表妻子謀害丈夫!代表市民炸毀城市!開槍!開槍!向老人、向兒童、婦女開槍!向學生、工人、教師、攤販開槍!掃射!掃射!瞄準那些憤怒的臉、驚愕的臉、痙攣的臉、慘笑的臉、萬念俱灰和平靜的臉掃射!盡情地掃射!那些潮水般湧過來又轉瞬即逝的臉多麼美麗!那些即將上天堂和下地獄的臉多麼美麗!美麗,把人變成怪獸的美麗!引誘人去糟踏去誣衊去佔有去玷污的美麗!幹掉一切美麗!幹掉鮮花、森林、校園、戀愛、吉它和過於清純的空氣!幹掉那些想入非非的念頭!掃射!掃射!好過癮啊!就像吸一次大麻、上一次廁所,在兵營裡亂搞一次叫老婆的玩意!掃射!掃射!掃射!好過癮,好過癮啊!打穿腦殼!燒焦頭皮!讓漿汁迸出來。靈魂迸出來。濺向立交橋。門樓、欄杆!濺向大馬路!濺向天空變成星星!逃跑的星星!長著兩條人腿的星星!天地顛倒了。人類都戴著亮晶晶的帽子。亮晶晶的鋼盔。有支軍隊從月球裡殺出來,掃射!掃射!掃射!多好玩啊!人類和星星一起倒下。一起逃跑。分不出彼此。追到雲上去!追到地縫和皮肉裡去掃射!把靈魂再打一個洞!把星星再打一個洞!穿紅裙子的靈魂!系白腰帶的靈魂!穿球鞋做廣播體操的靈魂!往哪裡跑!我們要把你從泥土裡挖出來,從肉上扯下來。從空氣和水中撈起來。掃射!掃射!好過癮!好過癮啊!屠殺在三個世界進行。在鳥翅,魚腹,微塵裡進行。在無數座生物鐘裡進行。跳吧!嚎吧!飛吧!跑吧!你越不過一道道火牆。遊不過一灘灘血。好過癮!自由好過癮!掐死自由好過癮啊!權力永遠會勝利。永遠會一代又一代傳下去。自由也會死灰復燃。一代又一代死灰復燃。像黎明到來之前那一丁點光亮。不。沒有光亮。在烏托邦的中央永遠沒有光亮。我們的心一團漆黑。又黑又燙,像一座焚屍爐。一點點燒毀死者的幻象。我們會存在的。統治我們的政府會存在的,白晝快結束了。好過癮!好過癮啊!劊子手還在嚎叫!孩子。渾身冰涼的孩子,手握石塊的孩子,我們回家吧。嘴唇蒼白的姑娘,我們回家吧。肝腦塗地的兄弟姐妹,我們回家吧。我們無聲無息地走。在離地面三尺高的路上走。一直朝前、總會有安息的地方。總會有聽不見槍炮聲的地方。我們多想躲進一根草莖。一片葉子。叔叔、阿姨、奶奶、爸爸、媽媽,家還有多遠?我們沒有家了。誰都知道,漢人沒有家了。家是一個溫柔的願望。讓我們死在願望裡!掃射吧掃射吧!讓我們死在自由。正義、平等、博愛、和平這些縹緲的願望裡!讓我們變成這樣一些願望。站在地平線,引誘更多活著的人去死!下雨了,不知是雨滴還是透明的灰燼。媽媽你快跑!兒子你快跑!哥哥你快跑!弟弟你快跑!小兔崽子,你快跑啊,咱們哥倆只能死一個。劊子手不會手軟!劊子手,仁慈的仁慈的劊子手,放過這些婦女和孩子,放過這個婦女和孩子,給漢人留下一個種,就一個種。求您啦,劊子手!你不會手軟嗎?更可怕的白晝要來了。掃射!掃射!掃射!好過癮!好過癮呵……
詩作〈大屠殺〉改變他的一生,廖亦武以文學家的良心紀錄了人類的悲劇,字字句句都在吶喊,卻喚不醒當權者的良心。隨後他遭下獄,廖亦武回憶坐牢的時光「從一個人弄成一條狗」,中國的獄規定囚犯不得歌唱,他因為出聲唱歌遭獄警兩、三根電擊桿伺候,捅進肛門,「從此我喪失了唱歌的能力」。直到牢友開導,獄中遇到一位老和尚教他吹奏蕭,老和尚開示,我有罪,你有罪,我們都是罪人。人生好像一層層高牆圍起,坐牢不過是在小圈圈裡,牢外的人不過是圈圈大了一點,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有什麼差別?都是坐牢。
捱過牢中非人的待遇,一無所有的他於酒吧、夜店接受失戀者、無家可歸者點曲子,吹簫賣藝,後輾轉流亡到德國。
廖亦武嘆息,德國教育任何一個學生必須記得納粹屠殺的史實,每年到柏林圍牆倒塌的日子,大家扶老攜幼在該牆邊獻花、點蠟燭。德國避免犯錯的方式是自記憶普及,反觀號稱民主的台灣與專制中國卻看不到政府的用心。
他表示,曾經台灣的某現代舞團到德國演出,他問年輕舞蹈員們歷史,驚訝於他們連《自由中國》的雷震及人權鬥士鄭南榕都不認識。
廖亦武語重心長,不認識歷史的人是浮在一種表面。
「我對政治根本不感興趣」、「我和共產黨的分歧不是價值觀的分歧,是美學上的分歧。他們是專制的殉葬品,我們和專制的區別就是審美,我們是一個健康的人。」廖亦武如是說。
每個國家都有歷史的傷痕,不去正視,它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不痛。療癒需先正視傷口。這不是規責某個國家或某個政黨,是身而為人都要覺知,記得並不要再犯同樣的錯!
廖亦武書籍:
六四.我的證詞:從先鋒派詩人到底層政治犯
上帝是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