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仔的十六歲97.12.1
又是月考完後的反省,面對青春無敵的妳們我忽然又走入時光隧道;眼前的嘉義風景不再是嘉義高中巍峨的雨豆樹,淡出又再現的剪接畫面是西元1993民國八十二年的四月天。同樣的一個叫曾恕梅的人,不同的是十六歲的曾恕梅一個人走在四月初春快要瞧見日落的蘭潭岸邊徬徨悲傷。
那股龐大的悲愴,來自導仔的導師;那是我渡過最慘的四月,十五的我胸無大志因著聯考分數和老爸一句「台灣四面環海念養殖不會餓死」就單槍匹馬從高雄來到嘉義。土土笨笨的一個人,對於養殖科的印象只喜歡殺魚、殺蚯蚓,我永遠記得剖開蚯蚓看見牠的血液的震撼,褐色肥碩如小蛇般的實驗用蚯蚓,利刃切割之後的軀體中湧流的既然是和我血管相同艷紅的液體,十五歲的心底產生一種對於生命的敬畏,天地竟然這麼多是自以為了不起的我還不知道的事情。但是這種美好的感受,很快就被龐雜的課業擊垮。在國中的時候,就聽說念專科可以盡量玩,哪知念了嘉義農專,竟然要念化學、數學、物理、統計學,離家的我每天看著討厭的數字、搞不懂的分子結構式就想把書燒掉,想盡辦法為自己在嘉義的日子找活下去的動力。後來就這樣陰差陽錯的進入游泳隊,每天就這樣自我陶醉,相信我就算功課不好還有游泳好,就這樣混過了我的五專一年級上學期(等於高一上)。到了一下游隊的重頭戲全國大專盃來了,我這個功課不好的傢伙終於有了翻盤的機會。到台北體院參加第二十四屆大專盃,比二百公尺自由式、四百公尺自由式。這是我等了一年的榮耀時刻,卻沒想到我竟然是全隊唯一一個最早休息的隊員--所有的項目都沒有游進決賽。在台北五天的賽事,每天我都痛苦羞愧的不敢吃便當,覺得自己很廢,完全沒有為泳隊的總冠軍爭取到任何的積分。好在其他的學姊很強很強那一年,女子組還是拿到第三名的成績。帶著沒落的心情回到學校,一周後就是月考。
本來就落後的我更是慘到爆,考六科四科不及格(是很爛的三、四十分),當時我的導師在分數發下來後,某天來宿舍餐廳找我談話「恕梅你要不要考慮退出游泳隊,這麼多科如果被當,可能重修修不完而延畢,自己要好好想想。」那一天是四月,我的頭只差沒有埋進白飯裡面,眼睛噙著淚不想讓老師發現我很受傷。老師看我甚麼都沒說,就拍拍我後走了。覺得丟臉丟到家的我,面對晚餐根本一口都無法入喉,把那紅燒豬肉排和煨的軟嫩的冬瓜一股腦全放進回收桶,一個人衝到蘭潭狂奔。
說真的那時的我真想直接跳到蘭潭算了,可是很愚蠢的問題是我是游泳隊的,依照生物掙扎本能,我根本不會往下沉。自殺的念頭就此打住,但是很痛苦又沒有家人和朋友可以訴苦(因為泳隊練習時間多,我在班上幾乎沒有朋友)。傻傻呆呆的一個人就這樣在蘭潭邊一直走來走去,想像世界上應該有怪物可以進行某種特別的交換,給我第一名和榮耀吧,我願意把靈魂賣掉,只要不要再讓別人笑我最爛就好。慘到爆炸的我,被一個和我一起進游隊的森林科同學挽救,她是我這輩子永遠都會感激的人李伯納同學。她和我不同,她是泳隊中最棒的明日之星,專一就游蝶式的她第一次比賽就有好名次,人瘦高又懂裝扮美得不得了。她帥氣的騎著登山越野腳踏車,拉著一臉茫然的我踩在她的車上,開始用力蹬踏蘭潭後的山路。晚風隨著她腳踏車輪子的滾動,撲弄我的臉我的頭髮,想哭又哭不出的眼淚,趁著無人覺察的暗藍天色洶湧,聰明又體貼的她沒有多話,就這樣很用力的騎著車帶我繞了蘭潭一大趟(高一新生健行的路線)。回到現實之後,關於各種消滅的念頭淡了很多。而且又看了一本書,某位鋼琴家在八十二歲時說「很感謝年輕時的我,沒把自己殺死,不然我就不知道原來其實我可以彈出很美妙的曲。」所以在過了那個十六歲的悲傷四月,我對自己說「加油」,然後十五年後我變成現在的我。
說真的我是在民國八十五年專四(約大一)才開始真正的想要念書,而且是很認真的想念自己喜歡的科目。因為我知道自己是想唸書的,只是養殖科的東西不太適合我。而我當時找的老師就是歷史老師;詢問他如果我想念大學,可以怎麼做?這位老師開了書單給我(世界通史、人類學導論、《南海魟人:美拉尼西亞新幾內亞土著之事業及冒險活動報告》共三本)讓我讀完之後再去找他;我看完後和他聊著讀後心得,老師聽了之後建議我去考台大人類學系轉學考,因為他認為我的性向很適合。但是因為台大畢竟是很多人的夢想,轉學考也不是一考就會上,所以根據人類學系的準備(人類學導論、世界通史),老師建議我多準備一門中國通史,我就可以跨考歷史系的轉學考。
所以八十六年的暑假我總共考了八間學校的轉學考,中了文化歷史、輔大夜間部歷史系、東吳歷史備取。因為輔大比較好聽,我去念了輔大夜間部。但是到了夜間部,發現和我理想中的大學差很多(同學大多是社會人士上課的感覺很孤單),加上白天在出版社上班,於是我想我必須要再考,想去台大感受真正的大學風光。然生命中總有許多驚喜,一個月後東吳竟然寄了緊急掛號問我要不要去念?我在輔大都參加了新生訓練、報名了社團、住進了宿舍、認了乾哥哥,要走還是要留?我決定先去在外雙溪的東吳看看再說;看了東吳校景之後當天我就去輔大夜間部辦理退學。這是我第一次退學--自己辦的。事實證明東吳大學日間部也是一個好地方,老牌私校要在競爭激烈的台北生存,東吳的客座老師大多來自中央研究員或者也聘台、政、清等校的教授,所以在那裡感受到豐沛的養分,瘋狂的超修學分,同時去偷聽中文系張曉風老師的課、以及隱匿在哲學系中觀摩。
東吳三年後,為了證明自己有念書、還有因為研究生的畢業論文會放在國家圖書館(一種不朽的虛榮),我考了七間研究所。中淡江、文化、成大,新問題是我經濟困乏,念淡江有全額獎金、成大沒有,又考慮很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計畫半工半讀去成大。熬了四年畢業,拼了三年教甄考上正職,面對經過國中基測等待學測的你們,我總是不忍心罵成績不好、社團玩翻,因為我是這樣瘋瘋的走過(泳隊一直游到研究所還去比賽)。大學畢業請老師寫感言「恕梅你都考得上研究所,我對我每天打籃球的兒子突然有信心了。」只是我知道這中間我得花更多的時間去補,考研所的時候我在最後關頭有十天每天念十四個小時,十天沒有離開我二十五樓高的家。最後一天因我媽發飆,說我再不踩在真正的土地上一定會生病,我才免強出關。可是這一切的拼命好值得,成大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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