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
字顰卿,別號瀟湘妃子,原籍故蘇
祖四代襲侯,父如海由科甲出身,官至巡鹽御史,母賈氏,諱敏。
完全的性靈生活,加以敏慧、讀詩書、具有性靈、嗜好恨、精巧的語言與幽美的詩歌,亦由此毀滅了她,自幼任性, 故無標準的閨範教養。由於壓縮行為,深化感情,逐漸趨向感傷詩人世界,所以她過份晦澀、 疑忌;因為語言
尖刻而無友對人無心且無戰術,要求心靈,要求愛情的滿足。
【枉凝眉】
一個是閬苑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卦;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
春流到夏?
「代表花卉」:芙蓉
「星座分析」:
林黛玉--處女座:智慧、善良、孤獨、多愁善感、追求完美、有正義感 、有赤子之心、和奉獻精神。
芙蓉與林黛玉:
芙蓉原是荷花(蓮花)的別稱。
但《紅樓夢》中的〔芙蓉〕均指木芙蓉。
芙蓉有兩種,生於水中的叫草芙蓉,即荷花(水蓮),生於陸地的叫木芙蓉。木芙蓉八、九月間開花,花冠白色或淡紅色與荷花一樣鮮豔。
《廣群芳譜》中稱此花「清姿雅質,獨殿眾芳。秋江寂寞,不怨東風,可稱俟命之君子也。」
關於芙蓉的典故,不能不提到《歸田錄》中記載石曼卿死後當芙蓉城主和《石林燕語》中記載丁度死後當芙蓉館主的趣聞,使人聯想到曹雪芹的《芙蓉女兒誄》卻是一篇璀璨綺麗的傑作。
在這篇誄文中,作者把芙蓉和芙蓉女兒,合二為一,給予至高至美的評價。「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
可見,在曹雪芹的心目中,芙蓉是不同凡俗的奇葩。
「芙蓉女兒」指的是誰?看似指晴雯,實際上指的是林黛玉。
小說中寫到寶玉斟酌「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兩句詩,「黛玉聽了,忡然變色」,這就是一種暗示,說明晴雯實際上是黛玉的影子。
林黛玉是一位具有悲劇性格的薄命佳人。她聰明美麗,多愁善感,孤標傲世,卻又纖弱多病,活像一朵在秋風中不勝哀愁而搖搖的木芙蓉。
在那種重權勢,重錢財,重封建禮教的宗法社會裡,她這個孤苦伶仃的弱女 子,來到賈府,寄人籬下,身不由己,雖有賈母的愛撫慰藉和賈寶玉的情投意合,但前途未卜,人生渺茫,精神上有沉重壓力。
所以她很早就哀嘆:「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後來病情漸重,處境更加艱難,她預感到壽命不久,發出了「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拾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的悲吟。
總之賈府對晴雯的迫害,也是對黛玉的打擊。《芙蓉兒女誄》的字字句句,都可以當作用用血淚寫成的給黛玉的祭文。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寫眾人抽花名簽子行令。黛玉抽到的就是一枝芙蓉,題著「風露清愁」四字,並繫著一句舊詩:
「莫怨東風當自嗟。」可見曹雪芹是把林黛玉比作芙蓉的。
唐人詠芙蓉曰:「水面芙蓉秋已衰,繁條倒是著花時。平時露低巒紅臉,似有朝開暮落悲。」以蓉比黛玉,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 代別離‧秋窗風雨夕 】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秋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林黛玉病臥瀟湘館,秋夜聽雨聲浙瀝,燈下翻看《樂府雜稿》,見有《秋閨怨》、《別離怨》等詞,「不覺心有所感,亦不禁發于章句,遂成《代別離》一首,擬《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詞曰《秋窗風雨夕》。」《春江花月夜》係初唐詩人張若虛所作,是一首寫離愁別恨的歌行。本詩在格調和句法上都有意模仿它。
《秋窗風雨夕》與《葬花吟》一樣,是傷悼身世之作,但是它已沒有《葬花吟》中那種抑塞之氣和傲世態度、而顯得更加苦悶、頹傷。這固然與黛玉當時身被病魔所纏有關,但主要原因,恐怕還是精神上的。
黛玉思想單純,寶釵卻心機詭深,她以愛護的姿態、偽善的言辭迷惑了黛玉,竟使黛玉覺得已往種種煩惱都是過錯在己,咎自由取。
黛玉對寶釵說:「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人,只當你有心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明明是「有心藏奸」,反而能使對方感激備至,并深自悔恨。
寶釵這一手實在厲害!黛玉本來脆弱,現在,在處境孤立與病勢加深的情況下,又加上了這樣的精神負擔,自然會更加消沉。詩歌正表現了黛玉受傳統禮教沉重抑遏的痛苦。
【 葬 花 吟 】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繫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貝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嘆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這一藝術形象,表現其性格特徵的重要作品。它和《芙蓉女兒誄》一樣,是作者出力摹寫的文字。這首風格上仿效初唐體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盡致,藝術上是很成功的。
脂硯齋或畸笏叟曾三閱其詩,而「舉筆再四,不能加批」,因為他被這首詩弄得「淒楚感慨」、「身世兩忘」了。其實,何止脂硯等人如此,凡讀《紅樓夢》而消極頹傷的人,他們也都只從詩中看到林黛玉「眼淚還債」的一面。這首詩實在并非一味哀傷呻吟,其中仍然有著一種抑塞不平之氣。「柳絲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就寄有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豈不是對長期迫害著她的冷酷無情的現實的控訴?「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末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則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不願同流合污、不甘低頭屈服,「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孤傲不阿的性格。這些,才是它的思想價值之所在。
詩歌當然是有所繼承借鑒的。但不應把文藝創作的「源」和「流」的關係弄顛倒了。有人曾找出唐六如(寅)的兩首詩,孤立地強調它「為葬花詩所脫胎」(《紅樓夢辨》),就顛倒了這種關係。說到《葬花吟》在某些遣詞造句、意境格調上利用前人之作,這又何須到明人的集子中去找。唐初劉希夷《代悲白頭翁》中「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之類為人熟知的詩句還不足以借取利用嗎?即如葬花情節,也未必徑取唐六如將牡丹花「盛以錦囊,葬于藥欄東畔」事,作者的祖父曹寅的《楝亭詩鈔》中也就有「百年孤塚葬桃花」的詩句,難道還不足以啟發他的構思嗎?但這些都是「流」,都僅僅是利用,既不表現詩的主要精神,也決不能代替作者源于現實生活的創造。一心只求「脫胎」前人之作的人,他寫出來的東西,只能是一些毫無生氣的陳辭濫調。
當然,《葬花吟》中消極頹傷的情緒也是極其濃重且不容忽視的。它曾對缺乏分析能力的讀者超過不良的影響。這種情緒雖然在藝術上完全符合林黛玉這個人物所處的環境地位所形成的她的思想性格,但畢竟因作者在某種程度上有意識借所傾心的人物之口來抒發自己的身世之感,而顯露了他本身思想的弱點。我們同情林黛玉,僅僅是把她放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中作為一個反抗傳統禮教而遭到傷害的犧牲者,才明確地表現我們的愛憎傾向的。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不同時看到這種一見花落、一聞鳥啼就要哭臉的多愁善感的富家小姐的思想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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