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會聚餐的皮蛋豆腐﹐皮蛋也是麗麗從台灣帶來的﹐豆腐則是安卡拉有小商人製作﹐一小塊要3﹑4歐元﹐這張照片跟文章無關﹐借地方放而已))
今晚很想談談我寫報導的過程。我並不是每天都有時間看報紙來選擇報導的話題﹐台灣的報紙有專業的外國通訊社發的新聞稿可以用﹐即使是很遙遠的第三世界國家土耳其﹐也有無數的外電供報社選用﹐所以我自始就跟報社說好﹐我不會像所謂的特派員那樣﹐隨時提供土耳其“新” 聞﹐我只寫我想寫的新聞話題。
我們常看到台灣報章有關土耳其的新聞﹐往往不是天災人禍﹐就是奇聞異事﹐或者像台灣女子被土耳其有婦之夫騙了三﹑四年﹐最後遭勒索﹐這類任何國家也有﹐但是發生在土耳其﹐就被寫得像是常態般的負面新聞。
可惜我沒受過新聞記者的專業訓練﹐也沒有很好的腦筋﹐難以在四﹑五十歲時﹐自我訓練成一個專業記者﹐我只能用我這個充滿直覺與感情的腦袋﹐當一則新聞觸動我的心﹐或者說啟發我的靈感時﹐就去追查這則新聞的來龍去脈﹐以及涉及的人物。通常人物比事件本身吸引我。
我的英文本來就不好﹐只能看土文資料﹐這使我免于受西方媒體的影響﹐可是﹐很自然的我就多少有了土耳其觀點﹐當然我只是轉述這些觀點﹐但是﹐在編選新聞的過程中難免就有我的觀點影響我對材料的取捨。
我寫到這裡都是人盡皆知的廢話﹐只是在充字數﹐哈哈﹗我給報社寫報導﹐就是不能這麼寫﹐因為有時限定我七百到一千字(當然﹐我笨蛋才會只寫七百字﹗)﹐或者一千五百字到一千七百字﹐我總是渾水摸魚﹐傳個兩千字﹐希望主編看得感動了﹐把照片放小一點﹐多給我幾字的篇幅﹐不過﹐大半時候﹐被刪得剛好一千五百字。當然也有幾次被我連打帶偷跑地盜壘得分。那都是在報紙上刊出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那種時候﹐要說我不得意忘形﹐就是騙人﹐最近的例子就是那篇談土耳其飲食的﹐竟然連照片佔了半版多﹐而且我原稿2千多字﹐一字也沒被改動和刪除﹐堪稱是一次漂亮盜壘得分。
(這就是橄欖油番茄燉茄子﹐網路上找的﹐下面一張是茄子切塊﹐看那樣子真像豬食﹐很難吃的樣子﹐我煮的就不是那樣子﹐比較像上面這張。)
我今天主要是想談我寫那篇變性歌星反戰言論新聞的過程。這種新聞在土耳其負責對外宣傳的國際電臺的新聞部﹐是絕對不會選譯的﹐而全國性頻道的TRT國內電視新聞也不會去報導﹐只有民營電視頻道才會在七點檔新聞中﹐當做大新聞地播報。
我承認我很少有時間看電視﹐如果我接連幾天不煮菜的話﹐更是不會看到電視。是的﹐我只有在廚房做菜的時候﹐才會一邊聽﹐一邊做菜地“看”電視。
好了﹗大家猜到了﹐我那天剛好在做菜﹐STAR電視台的新聞﹐重複地播愛索伊說如果她有兒子的話﹐絕對不送去參軍的新聞。
我當時馬上暗叫﹐這傢伙真勇﹗現在正是各方為軍方叫好﹐人人喊著為保衛國家殺賣國賊的時候﹐她怎麼敢如此露骨地反戰﹖不管她說的對不對﹐以她那個“敏感身份”敢這麼講話﹐我只能說她大概覺得自己活夠了。
我當年結婚時的新聞連照片﹐也上了土耳其報紙﹐而同一版上另一張照片就是愛索伊出庭受審的照片﹐所以對她當年受審的事很有印象。土耳其有位專唱土耳其古典藝術歌曲的男歌星Zeki Muren(慕仁)﹐ 眾所週知﹐根本是個女性賀爾蒙比較多的人﹐可是一直到死都是穿西裝露面。愛索伊卻在聲譽日正當中的時候﹐選擇做變性手術﹐公開自己的性向。我當年聽說最喜歡“他” 歌聲的歐凱二嫂﹐為了心上人竟變成女人﹐難過了好久﹐不過﹐最後和大多數土耳其女歌迷一樣﹐還是一如以往地愛聽“她” 唱歌。
我如果有時間﹐實在是很想寫寫比較這兩位歌星的評論文章﹐可是現在只能放在一邊﹐等我一天有25個小時的時候(想到熊寶寶的媽媽rana說﹐好奇我一天24小時怎麼夠用那句話﹗呵呵﹗不夠用啦﹗)。
回到原來的話題﹐我當時正在煮橄欖油燉番茄茄子。土耳其茄子皮很厚﹐但是也不全削掉﹐而是從蒂到尾削一長條﹐空一公分左右﹐再削一條﹐所以削完就是一道深紫﹐一道白﹐然後泡在鹽水裡去苦澀﹐這是秘訣之一。
這個時候我就剝大蒜皮﹐一公斤的茄子﹐大概要一大粒的大蒜﹐至少五六大瓣﹐然後剝兩顆中等大小的洋蔥﹐剁碎。我不用機器﹐因為會出汁﹐水水的﹐炒的時候﹐沒有手剁的香﹐這是秘訣之二。
番茄切兩半﹐然後用搓子搓成番茄泥﹐皮丟掉﹐煮橄欖油涼菜﹐不能用罐頭番茄醬﹐一定要用新鮮番茄搓出的番茄泥才好吃﹐這是秘訣之三。最後是甜青椒切細條﹐這時﹐茄子泡得出黑水﹐就該洗乾淨後擦乾﹐切成一公分寬五﹑六公分長半公分厚的條狀。
既然離題這麼多﹐就乾脆把做法也講完﹐再回頭談愛索伊事件吧﹗
橄欖油大約放五大湯匙在鍋中﹐把碎洋蔥放入﹐然後用中火炒﹐注意不是先把油燒熱才放入洋蔥爆香﹐而是先放入洋蔥後點火﹐據說這樣燒熱的橄欖油才不會產生對身體不健康的成份。難怪有些人說不能用橄欖油炒中國菜﹐因為都要先起熱油鍋﹐而橄欖油單獨弄熱據說會產生有害成份。我沒研究﹐但是﹐土耳其朋友跟我這麼說﹐我就這麼注意。
洋蔥炒香之後﹐陸續加入大蒜﹑青椒﹑茄子。茄子吃油﹐所以先放三分之一﹐炒到茄子吸入的油﹐又釋出時﹐再放另一份三分之一﹐等到全部茄子都炒得都沾到油﹐可以倒入番茄泥(大約是三個紅番茄) ﹐加半茶匙鹽﹑一茶匙糖﹐一杯熱水﹐蓋上鍋蓋﹐用中火煮﹐偶爾翻動一下﹐到水份快收光﹐就可以熄火﹐待涼了就可以食用。
我就是在準備這道橄欖油燉番茄茄子時﹐決定寫變性歌星反戰事件。
(看吧﹗我說這張像豬食﹐同樣的橄欖油番茄燉茄子﹐有人就煮成這麼難看﹐這也是網路上找到的﹐這種照片也好意思放在網路﹐胡湖我最愛的名譽。對了﹐吃橄欖油番茄燉茄子上面澆點蒜泥酸奶酪(一瓣大蒜搗成泥加點鹽跟酸奶酪拌合)﹐在白色的酸奶酪上再澆點燉茄子滲出的紅油﹐真好看又好吃)
那篇報導的第一段是我前年和歐凱搭夜車去伊斯坦堡參加會議時﹐在巴士總站目睹的盛況。當時巴士站簡直是水泄不通﹐一車車都是新兵﹐加上全“家族” 來送行﹐那種熱鬧﹐實在是來拍介紹土耳其電視節目的應該拍的盛況。到最後送行的人攔著車子﹐高舉雙手﹐做出狼頭手勢﹐這是土耳其民族主義派民族行動黨的手勢﹐也是愛國活動常出現的手勢﹐為什麼是狼頭﹐因為土耳其人是狼的後代啊﹗
我們去時﹐在安卡拉碰到這種場面﹐幾天後回安卡拉﹐在伊斯坦堡巴士總站也碰上另一批新兵去報到。當時拍了照﹐可是﹐後來全不知道放到哪個電腦裡去了。這回談反戰事件﹐就想起那兩晚我被當時的愛國氣氛激起的感動。下筆時就從新兵入營景象寫起﹐寫之前﹐我當然上網查閱報導﹐看每家報社的電子報上讀者的回應﹐哇﹗比新聞本身還好看﹐也比隔天各報主筆的評論好看。我一面看﹐一面翻譯可能用得上的言論。
隔天看各報主筆的評論﹐這才能寫出自由主義派主筆﹑知識分子和法學家的反應。當然我看的時候﹐還是把他們的論述翻譯了﹐可是﹐最後寫稿子的時候﹐全部歸納成文中的兩句話﹕“從言論表達自由的立場，批評檢察署和廣電審檢局的做法根本不符合民主制度” ﹐簡直是“不合成本報酬率” 。報社可是不會給我轉述他們論述的篇幅﹐我翻的好幾頁﹐全進字紙簍去啦﹗
而要寫出“一時之間，網路、媒體上擁護參軍衛國保土者的撻伐言論壓過了反戰者的喝采掌聲。” 這麼一段﹐我把讀者在電子報上的回應以二十則為基準﹐看各報的反應中正反的比率﹐最後才能寫出“撻伐聲壓過喝采聲”這個結論。
文中那三段介紹愛索伊的文字﹐則是看了好幾篇她的生平介紹﹐才決定選取我要突顯她音樂成就﹑過往反抗權威的經歷﹑愛國表現的部份。從她半生那麼多經歷中﹐要找出我在這篇報導中需要的部份﹐相信我﹐我看資料看得眼睛都花了。而最辛苦的是﹐我在寫的時候﹐決定資料取舍時﹐有個朋友傳來他做的一副對聯﹐請我幫忙改改。我馬上傳給一位我知道很擅長寫對聯的前哈佛教授﹐就是去跟他家借鹽﹐然後轉借別人。轉信之際﹐我自己好奇做對聯有什麼規矩﹐又上網查對聯做法﹐研究了一番﹐寫了幾句意見﹐信傳出後﹐繼續寫我的報導文章。
文章還在寫﹐我這邊半夜﹐美國那邊剛吃過早餐﹐大概吃得很有興致﹐馬上就傳回修改後的對聯。我在欣賞之餘﹐不忘傳回給原作者﹐回頭去寫完最後一段﹐愛索伊新聞發佈會的稿子比那長多了﹐我就跳著選用﹐最得意找到一句適合當最後一句話的原句﹕“真相讓人痛苦﹐因為那是真相。” 說實話﹐我當時想到的是2004年﹐319子彈事件的真相。
哈哈﹗在廚房煮茄子﹐打開電視﹐演變成三天後寫出一篇變性歌手反戰報導﹐真是從哪裡到哪裡。忘了說煮茄子那天我才剛傳出“深入伊北土軍清剿得了庫游﹖”至於怎麼會想到寫這篇﹖好像是從看到那張一排軍人負重40公斤在雪夜行軍的照片﹐想到像是要被趕到市集出售當宰牲節犧牲的綿羊﹐這時就想把歷年軍事行動和這回有啥差別整理出個結論。
再說一句實話(這表示我之前說的也都是實話) ﹐我會接連寫這兩篇﹐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巴薩特﹐他二月初畢業了﹐有些系所下半學年是不收研究生的﹐如果不馬上開始唸研究所﹐這一波新兵裡可能就有他﹐雖然未經訓練不會上戰場﹐但是﹐天寒地凍時節去服兵役﹐說實在﹐當母親的會難過啊﹗
最後是他在碩士班註了冊﹐隔天拿著在學證明書去兵役處辦理緩徵﹐好像到2012年都能高枕無懮﹐但願到時庫德族問題已經政治解決。
美國現在敦促土耳其和庫游談判﹐今天巴爾扎尼來訪問﹐好像有點關聯。總而言之﹐我寫報導是先寫我關心的問題﹐借著書寫﹐把問題做個深入研究與整理﹐我沒有什麼名利心﹐也沒有什麼新聞寫作的鴻圖大志﹐根本上還是為我自己活。
補充一句﹕巴薩特申請研究所獲准當天﹐曉梅在伊斯坦堡面試簽約﹐當巴薩特從機場接回姐姐﹐一進家門﹐兩個人分別告訴我這兩個消息時﹐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媽媽。
(也有整條茄子削皮﹐煮成這樣的。另外﹐烤茄泥沙拉也是我很喜歡的一道茄子菜﹐土耳其人的茄子能做很多菜的﹐還有蜂蜜茄子呢﹗茄子果醬也很好吃﹐一罐只有兩三條﹐我常就是一條一頓早餐﹐這些以後再說吧﹗土文茄子是PATLICAN唸做﹕帕特樂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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