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朋友都不知道
我有個走失多年的表妹
正確的說法 她是被她老爸給帶走的
那一年 我跟表妹都還是很小的孩子
因為婚姻暴力的關係 阿姨跟我前姨丈離了婚
法院判決的結果 把孩子監護權都給了媽媽
(在當時重父權的年代，
你們可以想見我前姨丈是多麼的令人髮指，連法官都看不下去)
所以表弟跟表妹都交由我阿姨照顧
為了分擔阿姨甜蜜的重擔 才三四歲的表弟交給住台中的外公婆照顧
而五六歲的表妹就在台北跟阿姨一起生活 就住在我們自己的公司樓上就近照顧
但我們怎麼都沒想到 前姨丈接連把孩子給”偷”走
第一年 他在外公外婆家趁大人不注意把表弟抱走
第二年 他跑到我跟表妹就讀的國小
當著我的面前跟導師說 他想跟他女兒私下講幾句話就好
單純的老師不疑有他 讓他拉走我表妹到一旁
從此 我的表妹再也沒回來過
那一年 我七歲
而我們的導師因此自責離職
第一次 表弟被帶走 阿姨心痛卻不忍責怪當時照顧他的大人們
第二次 表妹被帶走 阿姨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 我爸媽跟其他親人們在門外 擔心她會想不開
阿姨不願去法院告她前夫把孩子要回來是因為她知道
表弟表妹從小看著爸爸打媽媽 這讓她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跟沒安全感
我的前姨丈是個性格蠻橫刁鑽的人
他雖然會痛打我阿姨 甚至逼她跳樓 卻深愛他們的孩子
他永遠不會放棄把孩子帶走 而孩子只會成為父母之間拉鋸的犧牲品
阿姨一個人關在房裡 做了這個最痛苦的決定
她放棄再去找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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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 我曾經有三次離表妹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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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 我十三歲那年 表妹打電話到公司(那時阿姨在我們家公司上班)
很巧的是 我阿姨那天不再公司
而那一天我卻正好在公司陪媽媽上班
在電話裡 我問表妹:妳還記得我嗎? 她回答:我記得
她的聲音帶著畏懦但卻熟悉 我很想問她妳在哪裡
但電話那一頭 聽的出來旁邊有大人在指使著她 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第二次 是我大二的時候
跟當時的同學Sheena走在路上
我無意間提起有個表妹小名跟她一樣 都叫婷婷 她的全名是***
Sheena說 她有個國小同學也叫那個名字
經過確認 我們講的是同一個人
我還記得 我在仁愛路徐州路口上大聲尖叫…
在Sheena的印象中 我的表妹婷婷長的又瘦又小 人緣不佳 心眼很小
我確定那是我表妹
後來Sheena找了她們以前的照片給我 也試圖從畢業紀念冊裡找出蛛絲馬跡
但看來 我那多疑的前姨丈早就搬了好幾次家 也結了又離了好幾次婚
我再次把以為可以找到她的念頭壓抑
即使 我真的很想很想要找到她
那時的我不明白這麼多年來大人們為什麼絕口不提表妹
他們應該有能力有辦法能夠找到她的
我在心裡頭告訴自己 我要存十萬塊錢
存到的那一天 我要找徵信社幫我把表妹找回來
這個十萬元的價碼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但反正那時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第三次 是我二十六歲那年
在朋友的幫忙之下 我查到了表妹在台灣的戶籍地
還透過當時在電信公司工作的朋友幫忙
查出表妹曾經辦有哪一家手機 並且因為出國已經辦理停用
那一次 我離她真的很近很近
手上握有她的戶籍地址 我幾乎要買了車票去找她
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一個公事上的長輩 她也是一個單親母親
她冷冷的澆了我一身冰水
她說:我並不清楚這二十年來表妹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或許她過的很好 或許她過的不好 或許她早就被灌輸了一種訊息:
“當年…是我阿姨不要她的”
我怎麼能期望 她一定也是想念我們的
萬一..跟我們這些親人的再相見 只是給她更大的打擊
或許浮上心上的 不是欣喜 而是憎恨
那對我阿姨跟表妹都不公平
況且 要是表妹想找我阿姨 一定有辦法找到
等她想找的時候 她就會出現了
既然如此 不如讓大家都繼續好好生活
“現在妳的阿姨不也一個人過的很好?!
如果她準備好了 她一定能夠找到她女兒的…”
在她面前 我啞口無言
在她面前 我哭到不能自己
不是被澆冷水的失望或無力
也不是因為她嚴峻的口氣
而是因為 她說服了我 而我知道這次打消找表妹的念頭
她的名字 她的容貌 她的聲音 又將離我很遠很遠
下一次我再接近她的時候 是三年 五年 十年 還是….?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放棄
兩年多前 我曾試著跟阿姨談起表妹
這個二十多年來沒人敢提的名字
她優雅而帶著微笑的告訴我
她也曾想像著她女兒過著怎樣的生活
在她心裡 還記不記得這個媽?
但是 她的出現 或許只會帶給她衝擊跟傷害
與其如此 她寧可讓她過著平靜的生活
她平靜的說著 而我卻用盡力氣止住眼角的淚水不讓它滑落
在這二十多年當中 當然還有些蛛絲馬跡
前姨丈是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
網路發達之後 我曾試著搜尋他的名字 有看到幾本他的作品和著作
但對於他的生平事蹟 卻隻字未提
說實在的 對於這個前姨丈 我有滿肚子的怨氣
他讓我阿姨挺著大肚子自己騎機車去醫院生小孩
試圖逼阿姨跳樓只為了不讓阿姨跟家人見面
這些 我都清楚記得
甚至 阿姨有著極佳的條件 卻不願再碰觸婚姻
只因為那些曾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和她心頭永遠的陰影
還有他活生生的把表妹表弟跟她們的母親拆散
基於這些 我真的很難原諒他
但是 我願意把仇恨都淡化
婷婷:
我還應該試著要找妳嗎?
我不知道 放棄很難很難 而妳是我情同手足的表妹
現在的妳好嗎?
我即將組織自己的家庭
妳應該是那個陪著我出嫁的可愛伴娘 這使我更思念妳
無論如何 希望妳也已經為自己找到幸福 擁有妳最愛的童話故事結局
即使我心裡偶爾會想到妳 卻也接受了生離的事實
不管妳在哪裡 不管這輩子我們還會不會相見
不管在某個街頭我們是否曾經擦身而過
不管 妳是否曾經像我一樣瘋狂的尋找妳
不管 妳是否還記得我
只要現在的妳是快樂的 是平安的 我就會努力說服自己 要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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