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到現在，其實我還是搞不清楚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一向不太喜歡跟自稱有〝陰陽眼〞的人士交朋友。
因為他們總是言之鑿鑿、煞有其事的說著沒有人可以證明真假的言論。我向來都是「懷疑論」，對於沒有辦法辨別真假的言論，我通常都是認定那就是假的。
所以我其實不太喜歡小葉。
她是一個長相秀麗的女孩，雖然稍矮，但整體比例均勻，在那間百分之八十都是尚在就學的工讀生的KTV職場裡，她其實還蠻多人追的。而她的〝碰鬼經驗〞倒是又為她本來就不錯的桃花緣更加了很多分，除了男性追求者外，有很多愛聽靈異故事的小女生也很喜歡找她聊天、逛街什麼的。
可惜，她自稱有〝陰陽眼〞，所以我從來沒動過類似的念頭，甚至，敬她而遠之，同事聚餐我都會盡量跟她保持距離。
「哈哈~~劉領班怕鬼齁？…」 跟我要好的同事曾經這樣說我，
是嗎？我是因為怕鬼所以不喜歡她嗎？ 「我就算怕鬼，也是怕〝鬼〞，她又不是鬼…」 我反駁。
「咦？你沒聽說她為什麼會看到那種東西嗎？」 同事狐疑地望著我，我搖了搖頭。
「據她自己說，她年紀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跟阿姨姨丈一家人出去玩，發生了車禍，她姨丈闖紅燈，跟人家撞車，對方死了兩個人……她呢？從醫院醒過來之後，就看得到那些東西了……」 同事說完之後又繼續說著什麼「所以啊…小葉自己是說，可能因為那些東西知道她看的見她們，所以會跟著她……」之類的。
「幹~~那你們還不怕她嗎？她身邊可能隨時都跟著東西呀！」 我說這話的同時其實全身都冒著雞皮疙瘩，但同事們卻只是以大笑回應我。難道？我真的怕鬼。
當年我就職的那間KTV，是位在現在稱為新北市的某一區的某一棟10層樓建築裡。這棟建築物原本是一間飯店，後來因為經營不善倒閉，經過內部改裝之後，成了娛樂業進駐的建築，1到4樓改裝成富麗堂皇的KTV，吸引了就住在附近，當年也還在念大學的我來打工，大學畢業之後，也掙到了一個領班的頭銜。
但因為5樓以上進駐的那些娛樂業太過複雜，出入人士也跟著複雜，慢慢的，這棟建築物因為常常發生社會事件，而導致曾經的風光不再復見。5到10樓的行業一直在換，連我們這家被當作門面的KTV的老闆也一再轉手換人做，也因此，這棟大樓漸漸被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在那間KTV唱過歌然後發表遇鬼經驗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難做。
所以，雖然總共有4層樓，但這一兩年來，真正會「滿包」(註：顧名思義就是所有包廂都客滿)到4樓的機會，可以說根本是零。
小葉也曾經發表了「沒事最好不要上4樓」的言論過。
那一天，台灣來了個無風無雨的颱風，判斷失準的政府早早在前一日就發布颱風假的消息，意外地讓那間KTV滿包到必須安排客人使用4樓的包廂。
因為與原本預估的人力有差，在臨時召集趕來加班的同仁到班以前，我們僅能就現有能力應付。我在4樓做好了所有檢查，確定運行都正常後，準備迎接客人。
對講機卻傳來我實在不想聽到的消息。
「劉領班，我先派小葉和小彬給你…」 主任發布了人力安排。
我是無奈接受，但小葉顯然揣揣不安，她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越是覺得她在裝模作樣，所以除了交代公事，我什麼話都不想跟她說。
一直到凌晨3點左右，最後一間包廂也離開，我們開始做「總清」(註：早期的KTV都是由服務生自己清理包廂，不像現在都是由清潔阿桑負責。而「總清」的意思通常是指當所有客人離場後的總清潔。)，而我正好利用這個空檔整理當天4樓營業後的設備問題回報作業。
前一刻，我還斷斷續續聽見包含小葉在內的幾個同仁一邊嘻笑一邊打掃的聲音，下一刻，尖叫聲震撼了我的全身肌膚。
「啊~~快跑~~快跑啊~~」 是小葉，小葉似乎驚恐卻也鎮定的發出大聲警告。
我順著聲音跑去，轉過走廊，最後那間包廂，幾個同仁一邊尖叫一邊衝出包廂，伸出雙手像是要抱住我，不對，他們是要趕我走，似乎要勸我別往那間包廂去。
小葉呢？我沒有看見她的身影。我揮掉了同仁攔住的手，往包廂跑去。
我站在包廂門口往裡瞧，看見小葉臉色慘白的也正要往外衝。
然而，正當我暫時鬆了一口氣之際，一個震撼的影像嚇傻了我。
那是一團詭異的灰白色煙霧從牆面竄出，看起來像是煙霧，卻似乎是實體，那煙霧絆住了小葉，小葉因此往我身上倒，但我卻昏了過去，只記得我著實的抱住了小葉。
等我再度醒來，人已經在醫院了。
母親告訴我，可能因為小葉突然衝過來，我一時重心不穩，後腦杓撞到了門框，所以昏了過去。
醫生宣告有輕微腦震盪，要我住院觀察，雖然我住了三天就吵著回家，但我在出院之前就向主任正式提出離職申請。
小葉呢。 聽說事情發生當天，她因為被我保護住沒有受到傷，當天從KTV到醫院，她也一路陪同主任跟我到了醫院，直到我家人到之後才離開，之後沒多久，她其實也離職了，我也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了。
當天跟小葉在同一間包廂的同事在我住院的時候來看過我，他們告訴我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那天整理到一半，小葉突然叫大家不要動，而正當大家望著小葉的時候，小葉卻臉色大變的望著沙發的某一個角落，然後就要大家快跑，大家下意識都認為她看到了什麼，而且那個〝什麼〞似乎已經危害到大家的安全，所以一股腦的全衝出了包廂。
可是，小葉絕口不提看到了什麼。
至於我看到了什麼？
老實說，我真的不是很確定，我到現在都還會認為搞不好是腦震盪引起的幻象改變了我的記憶，說不定我根本什麼都沒看到。
但如果那段記憶是真實發生的。
我記得……
我看到的那團煙霧，是一雙奇大無比的手，
從牆面冒出來的雙手，抓住了小葉的雙腿，似乎刻意要讓她跌到的雙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