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跟好友提到,約莫兩個多月以前,緊鄰教室後陽臺的黑板樹,來了兩隻不知名的鳥兒──後來,有眼尖的孩子跟我說,鳥兒的頸部有一圈明顯的白色斑點,終於可以確定,當前比鄰而居的是體型中等,外觀狀似鴿子的珠頸斑鳩。
有幾次上課上到一半,發現幾個孩子眼光飄向窗外,甚至交頭接耳起來,顯然有人被黑板樹上的鳥影所吸引,於是擱下手上的教科書,順著孩子們感興趣的話題說下去。
一堂與大自然有關的生命教育,讓上課的舞台,從沉悶的教室搬到以藍天當背景的窗外,我答應他們,可以站在窗檯邊,進行一次鳥類築巢哺育的自然觀察,不過得安靜進行才行,以免影響到其它上課的班級,或干擾眼前這對親鳥築巢育雛的進度。
我的教室在三樓,鳥巢的位置大約介於三、四樓的高度,先前看牠們幾度回來鳥巢附近的枝椏間休憩,似乎只為看守這處尚未完成撫育下一代的巢穴。
一想到牠們戰戰兢兢的守候,只為迎向新生命誕生這單一目的,那種單純的為生命繁衍而活的專注,依舊讓人好生羨慕。
有時一個人到後陽台倒杯水或批改幾疊作業,也會好奇的伸長脖子對著鳥巢多看幾眼,只因想知道,一段時間過去了,牠們愛的寶寶,究竟孵出來了沒?還是只剩一只空巢?
記得以前好友跟我說過,鳥巢不是鳥兒夜裡休憩的地方,它的功能和人類對家的定義不同,築巢只是為迎接寶寶誕生所做的前置作業。自從鳥巢完成之後,不難看見鳥兒蹲踞在巢穴,可惜珠頸斑鳩很難從外觀上判斷其性別,唯一可以確認的,那兒想必有即將孵化的鳥蛋。
遺憾的是,有一天早上第一節,正當我對著班上孩子檢討語文檢測的模擬試卷時,孩子們突然指著窗外的黑板樹,驚聲尖叫:「老師,妳看,松鼠和小鳥在打架。」
等我轉身一看,一幕最不樂見的──弱肉強食的畫面,正在交錯的枝椏間活生生上演。
主動襲擊的松鼠發出吵雜的叫聲不說,還反覆撲向蹲在鳥巢孵蛋的斑鳩,斑鳩不甘示弱予以還擊,經過一陣激烈的廝殺過後,體型略居下風的斑鳩終究敵不過松鼠凌厲的嚙咬而敗下陣來。
最後,在孩子們陣陣的驚呼與嘆息聲中,珠頸斑鳩硬生生的從四樓高度的巢穴往樓下地面直直墜落。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孩子們紛紛跑到樓下,關心墜地後的親鳥,可惜樹下泥地花檯間找了半天,除了散落一地的鳥羽外,並未發現受傷母鳥的蹤跡。
只能暗自祈禱,希望負傷逃離的親鳥,已安然飛往它處棲息。至於那只摧殘後頹壞半傾的巢穴,依然掛在枝椏間,見證生命的價值,不在結果,而是努力的過程。
好友安慰我,這差不多就是一般我們發現築巢哺育的結果。
還說,住家外面的櫻樹前年也有一個白頭翁的巢。從築巢開始,每天花很多時間觀察、拍攝;擔心鳥巢無法對抗無情風雨的挑戰;擔心親鳥的毅力和過路其它鳥類的攻擊、挑釁。
好不容易終於盼到小鳥破卵出生了,親鳥很小心哺育了幾天;但是一天早上醒來,鳥巢整個被破壞了,親鳥從此離開了,留下被破壞後殘破的痕跡。兩年過去了,到現在還可以看到殘存的幾根材料,緊緊纏在樹枝上。
整個城市裡到處可以看到白頭翁來來去去,都為了每一天的生存而努力,然而包括破壞它們鳥巢的囓齒類,也是因為爭取屬於它們的生存,在幾乎沒機會的條件下,竟然完成坎苛的任務。
上個星期,班上孩子意外發現,前陣子遭松鼠破壞的珠頸斑鳩巢穴,又有親鳥過來蹲在那兒孵蛋。顯然,先前松鼠為了生存和斑鳩所引發的一場混亂,並未阻斷都市鳩鳥撫育下一代的希望。
這兩天一到下課時間,總有幾位對自然觀察有興趣的孩子,立於後走廊的圍欄旁,對著黑板樹吱吱喳喳,討論起當天的鳥蛋究竟有沒有全被松鼠吃掉這件事。
看到這情形,心底難免喜樂參半,如果教育經費允許,黑板樹附近是不是能夠架設一具攝影機,好讓全校師生有機會全程參與觀察珠頸斑鳩孵卵、育雛的過程。
當然我也知道,想歸想,除非能夠擬定研究計畫,否則相關單位不會這麼做。通常除非專業需求或特殊需要,否則學校很難大手筆撥這樣的經費給學年或班級;或許教育當局覺得類似的研究計畫,已經有太多人做過了,現在做不具研究價值和意義。
不信?網路搜尋一下,也能輕易找到一大串;相對而言,架設的理由或研究觀察薄弱許多。
目前比較關心的,是不知道松鼠或其他齧齒類動物,會不會哪天又來襲擊?想想,生命不就是這樣,無法精準預知未來,只能說服自己,努力活在每個當下。
2011.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