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的？那──他，現在在幹嘛？」
「醫學院畢業後，現在是牙醫師，結婚了，孩子也生了，可是很奇怪，他竟然不讓孩子上幼稚園，還說，幹嘛上幼稚園？甚至堅決反對在這個階段，學習任何才藝。」
「他說，這個年齡，就該盡情的玩，不想讓孩子跟自己一樣，沒有遊戲的童年。」
大妹上成大那一年暑假，這對同在教育界服務的夫妻，先生在大學任教，太太在小學服務，也是大妹租屋三年的屋主，還特地開著車，帶著三個兒子到家裡拜訪。
「你們當父母的真放心，一個女孩子在外頭租屋住了三年，也不見你們當家長的出面關心一下，看看房東是怎樣的人？環境合不合適？孩子有沒有交到壞朋友？」
我們家，只有我看過大妹的租屋環境。那是一棟緊鄰路旁的房子，前院花木扶疏，室內窗明几淨，客廳一角擺著鋼琴，一側還有幾幅書畫，高高的順著牆壁垂掛而下。
大妹帶著我向房東打過招呼，才上樓關起門聊天。
「快考大學了，要認真點。」
「聽我國中同學說，為了模擬考，最近唸書都唸到十二點。」
「啊，我都沒有......」大妹一臉自責。
「是真的，前陣子在公車站遇到麗雯，她親口跟我說的。還說，每次累到不行，往床上一癱，同寢室的，還有人精神奕奕的窩在書桌旁，打算繼續挑燈夜戰，害她一夜心思不寧，怎麼睡都睡不安穩。」
「妳大概都幾點睡？」
「十點左右。」
「這樣看書的時間夠嗎？」
「人家臺中女中都拼成這樣，妳讀豐中，不比別人多花點時間怎麼行。」
大妹當年參加中區高中聯招，考了570.5的高分，卻還是不幸的以0.5分的差距高分落榜，為了沒考上台中女中這件事，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敢穿豐原高中的制服回家。
記得那一回，我不是因為擔心妹妹的成績才去找她的，而是為了幫她買內衣這件事。
在我們的成長過程，母親絕口不提內衣這件事，我的第一件內衣是水華姐陪我去臺中夜市買的。當時為了不知怎麼開口跟大妹提起穿內衣這件事，我陪她在豐原高中的校園繞了好久，談課業，談選組，談男孩子追求的趣事，東拉西扯，好不容易才打破僵局，切入主題。
聽完我的小聲建議，她竟一臉羞澀的跟我說：
「姐，我還以為穿這種內衣，是不正經的女人才會做的事。」
森夫是個多才多藝的孩子，我們家書局店面的牆上，有好幾年還貼著他的書法字。他排行老三，從小在雙親的期盼與調教下，不僅學業成績出色，連琴藝也相當精湛，還是書法比賽的常勝軍。
後來考上臺中一中，大學進入牙醫學系，一路順暢一點兒也不令人意外。在上有兩位唐氏症兄長的生長環境，完全可以理解父母對他的高度期待，以及他在成長過程所承受到的壓力。
生命對某些人而言，何其沉重，若非親身經歷，怎會對孩子的黃金期如此珍惜，無論如何都要捍衛到底。那朵小紅花，看上去很美，只是當我們逆向看人生的時候，往往發現，並非每個人都會因為配戴大紅花而流露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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