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氣溫驟降之際,不得不一一檢視起深受彼此牽動的情緒。我們因時空傾斜,錯失許多本該屬於我們的幸福,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有對詩的共同信仰,讓太陽光譜有露臉的機會;相較於許多人,因慣性思維,就此把幸福的人生打住,我們算是幸運、也幸福了。
是啊,我們是該別一枚紅脣在詩集,巧妙點亮詩的特質,管它晴日還是雨季。沒有飽和亮色或光澤感的妖冶花朵,純白是她輕盈的綴飾。
夜裡,隔著視窗凝視著早些年拍攝的流蘇花,那是在演藝廳花檯邊所取景的照片。我想像她四月落雪的心情──從白茫茫的一地落花,到對人生滋味的咀嚼。顯然,春夏交替的一場初雪,已帶給自己對生命底蘊的無盡體會。
不知為什麼,賞完幾幀近似初雪的流蘇花照片,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台灣平地也能來上一場真真實實白皚皚大雪,好覆蓋我想抓住一片鵝絨飛雪的慾念。
八點不到,我於心底跟自己道聲晚安,就倒床沉沉的入睡。醒來後,窗外依然無雪。除了呼呼風聲夾雜著陣陣冷冷雨絲,只剩本就該屬於夜的黑了。
我習慣在清晨或深夜寫日記。彷彿只有在這段時間疾書,才能以文學的尺規與心靈的視角,丈量自己卑微的生命。就像我在即興回覆文友時所提到的──文學本身,就是一個溫暖的世界,無論未來如何混沌無涯,在文學豐富的想像裡,都可覓得一處角窗,一伸手便可採擷一片片陽光。
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也曾對你以前張貼出來的一幀照片出神?那是你立於雪地,一張笑容可掬的旅遊照片。當時,我們不甚熟稔,就像現在,和一群文友一樣,總是以自己為圓心,敞開感性的筆蕊當半徑,藉由等距所營造出來的氛圍與空間,時時保持著某種程度的神祕性,僅僅透過對文字的聯想,讀線索裡所要傳達的──關於一枚種子,是如何以纖細的根毛或觸鬚,穿透地底厚厚的泥層,找到屬於自己的心靈秘境。
而今,顯然我們已跨越了界線,深深走進彼此的內心世界。你說,在外面忙了一週,好累。從下週起,將要開始在外面過夜了。苦惱的事情其實不多,除了「想念」這件事之外。
看完短箋,我終於理解,原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場「初雪」,不是來自雪國之心,而是來自對你的深沉思念。
所幸在黑夜一角,還有一窗明亮。透過毛玻璃,我們依然觸摸得到──細碎如詩的流蘇花輪廓。即便它總是細細小小,小小細細的有如菩提樹的隱花果;唯有見證愛與感懷之心的人,方能看到。
那天在校園裡,不經意的抬頭一看,才驚覺妳那放射狀的白色花穗,一夕間又在枝頭全然釋放。
早些年透過張愛玲的小說,得知妳就是筆下的「白流蘇」。哇,好一個極富浪漫文學氣息的名字,忍不住駐足樹下,想起白流蘇的愛情觀。
多年來,妳彷彿是鄉間一位脂粉未施的村姑,靜默的披件不出色的薄綠衣。相較於花檯上的鳳仙花,逮到春風髮尾,就忙不迭地談出白的、紫的、橘的、紅的冶豔花朵。
即使透過自然老師帶領小朋友做校園植物的巡禮,手上的觀察紀錄表上,仍舊不見妳詩一般的蹤跡。究竟是鳳仙粉色系外表,搶了妳的風采?還是妳天生孤傲的本性,拒人於千里?
眼看妳的羊脂翡翠,只展露在每年三到四月,特別是清風徐來,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少女幽香,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而妳隨風灑落的絮瓣,猶如薄雲飛度,那種穿透沁涼的快意,總教人瞬間忘了煩悶的事。
在這慵懶的午后,我帶著一群活潑可愛的小朋友,離開冰冷的教室,再度造訪。
我輕啜著手上微溫的咖啡,遠遠看著孩子們或坐或臥,或專注的凝望著、觸摸著、笑鬧著,偶爾伸出稚嫩的雙手,捧住風兒遞來的詩雨,瞬時臉上所凝住的笑靨,不正是美感教育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