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了好久的調職問題,從我剛到這個部門大半年後開始,斷斷續續、拖拖拉拉,幾番來回後仍是只聞樓梯響。這次說得很像一回事似的,我真的要走了嗎?
當初自己也不願意走,因為捨不得他-亦師亦父亦友的他是我見過最好的老闆,毫無私心地教導我、關心我,用他的君子風骨折服我。在這個辦公室裡,除了已經離職的學長,他是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
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外公病重的一年我須頻繁往返上海與香港、新官上任新作風生出種種事端、高層人事變遷後正直的他成了磨心;權力鬥爭的遊戲就是這樣:拉攏不了你便毀了你,任你多光明磊落行事謹慎,只要不斷往你丟糞總有丟中的時候,在那當下我更不可以離開他,雖然能力有限,可自認比他卑鄙的我總覺得能為他做些什麼,特別是在那些同樣卑鄙的人前。只要讓想找他麻煩的人喜歡我,那麼我就有發揮影響力的空間。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我做得尚算不差,那幾個大權在握的麻煩製造者應該是挺喜歡我的。後來機緣巧合下獲得署任的機會,自然更絕了離開的念頭。
每次他告訴我上面問他要人時我的心都會一陣揪緊,漫了一身苦澀,特別是今年初他連調職日期都說了的那一次,坐在他房間裡的我幾乎控制不了那奪眶而出的眼淚。照道理說經歷那麼多次狼來了我應該已經習慣,可是在連確實調職日期都還沒定下的此刻我的心竟然已盈滿了濃濃的不捨、矛盾和不安。
正如他說的,這次讓我選擇,只要我願意留下來,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同上面周旋。他們希望我留下來。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既然選擇了離開就不能回頭、不能後悔。
你必須走,我告訴自己,即便這麼做恍惚顯得有些辜負了他們對你的栽培、期望和寵愛。
學長已經離職,我們來此已將近三年,這意味著我喜歡的他很快也將調離。如果我不能早他一步離開,待一年後我看著他離開而我還須在這個再無眷戀的地方待上三四年時我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當日我何其幸運,能和你同一天來這個部門;如今若不能同一天走,那麼最少,讓我先離開吧!這是我的自私,你一向包容我的,這次當然也沒有例外。
上面怎樣看待在同一個辦公室做了太久的人是一回事,留在這裡我的生活可以過得輕鬆安逸,我可以放心地讀我的碩士,甚至安心進修往完成我外公的遺願之路走。但是,在這裡做了將近三年的我已經開始腐壞,因為我知道即便我不小心做錯了什麼都會被包容和原諒,甚至因為他們對我的寵愛而不把我偶而的失誤當一回事。再這樣下去我會漸漸失去警覺性,變得不再謹慎小心,總有一天在羽翼漸豐而未豐之際犯下漫不經心的禍事。
在新的環境,不論有多少驚濤駭浪,起碼我如履薄冰。
與其在一個溫室裡腐爛,不如在狂風暴雨中揮灑我的豪情,重新經營出一片天地。
急流勇退,在備受喜愛的時候離開,留下的便盡是美好的回憶。
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再遇到像他這麼好的老闆。將來充滿了不確定性,我知道,這是我們職別的特性,在我入職第一天便已有心理準備。
離開,我不捨,但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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